牛遁之 译
白苹果 父亲去世一周了
我醒来
耳边是他的声音
从床上坐起
屏住呼吸
凝视着紧闭的白门
白苹果，石头的味道
如果他再次召唤
我会穿上外套和雨鞋
短吻鳄新娘 我生命的钟表松垮了。
猫在窗外吃麻雀。
有一次，她带给我一只小兔子
我们在帝国桌下
一起饕餮，
人们尖叫着
收回了金色的伞。
现在，我钟表上的胡须变白了。
猫没找见她的金伞
盯着黑暗的角落。
她在和短吻鳄新娘
谈恋爱。
哦，小巧精致的
白牙齿！新娘坐在
镶着白蕾丝的尾巴上，
透过眼睛的洞口
凝视着。她张大嘴巴
嘲笑她的臣民。
在露天的新木材上
有十四个番茄，
一打玉米穗，
六瓶白葡萄酒，
一个甜瓜，
一只猫，
还有花椰菜
和短吻鳄新娘。
泡泡糖的颜色，
黏稠的凡士林油，
一股恶臭
从我左手的掌心渗出。
我的猫儿在舔舐。
我瞧着短吻鳄新娘。
大房子像破破烂烂的卵石
紧紧抱在一起，
裹着一层鱼胶。
我不会做白日梦。
天空的枪口瞄准我。
我扣动了扳机。
信誓旦旦的脑壳
钻进黑壁橱，我瞪大眼睛
张大了嘴，
想有个奶头来吮吸。
一只鸟在覆盖着鱼胶的房子里
飞来飞去，
猫朝它扑过去
不见了。在帝国桌的下面
短吻鳄新娘
蜷卧着，穿着她的婚礼服。
在这张中国地毯上
我的左手渗出了恶臭。
老年生活 夜里下雪了。
五点一刻我醒来，看见淡蓝
柔和的一团儿，
我的本田车停在那儿。喂过猫，煮好咖啡，
扫落车上的雪，
开车去卡尔萨基小店，
等艾米一开门
就从报摊取回我的《环球》。
回到家里，把咖啡放在
简的身旁，她还是睡眼朦胧，
迷迷糊糊地咕哝着
谢谢，在这个碧绿的早晨，
我坐在蓝椅子上
吃蓝莓面包，喝浓浓的
黑咖啡，看新闻，
讣告，漫画和体育报道。
然后，端起杯子走二十来步，
独坐在书桌前，
开始度过一天，这是终生
约定好的唯一的使命和心愿。
踢树叶
每年秋天，在新罕布什尔，在我母亲，
一个乡村少女长大的农场，
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忙完农活，从寒冷的田间
收拾回最后的菜蔬，装进罐子，再把根茎和苹果
放进厨房下的地窖。然后，外祖父
把树叶耙到屋子边
算是最后一点儿杂活。
那年十一月，我从学校开车去看望他们。
我们扯着大耙子，就像夏天收干草那样，
把树叶耙到屋子边的花岗石
地基上，堆靠着四面墙壁，
为了固定它们，我们又去砍来云杉树枝
压在树叶上，
红红绿绿叠在一起，这样屋子
就变厚了，等霜雪
把树叶包得严严实实，像是裹着一件紧身裙子。
然后，我们呼着热气穿过棚门，
脱掉靴子和大衣，拍拍手，
坐在厨房里，摇晃身体，喝外祖母煮的
黑咖啡，灰暗的十一月，我们仨坐在一起，谁也不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