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
自从朋友们读了我的诗之后，
我就经常收到这样的呼吁——
“把我写进你的诗吧”，
“什么时候也为我写一首诗”。
当然，有时我也会被兴师问罪——
“你诗里写的那个可怜人是不是我”，
“把你写我的那首诗删了吧，
不然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其实一个人在我诗里
看到的自己只有他能看到。
别人看到的，是别人的自己。
但如果他理解了这首诗，
就会理解他是他，而我也是他。
甚至，他是我，但我依然是我。
雪种
空调不制冷，
请师傅来修，
师傅说，雪种用完了，
补充一些就好。
第二年，空调又不制冷，
我问来修的师傅，
是不是雪种用完了。
师傅问我，雪种是什么？
之后的使用证明，
空调是第二位师傅修好的，
但每次打开空调，
我首先想起的却是第一位师傅，
因为他的雪种，
带着深深的寒意，
已埋进我的心，
并在那里生根发芽。
妻子的爱
当玛丽莲·梦露
准备与阿瑟·米勒结婚时，
阿瑟·米勒因与共产党的关系
正在接受美国政府的调查。
调查人员希望他说出几个名字，
以换取自己的自由，
在恐惧与诱惑的双重胁迫下，
许多朋友都屈服了，但米勒选择了拒绝。
梦露也毫无畏惧地站在他身边，
陪他参加公开的审讯，
在那里，她再次成为全场的焦点，
但并非因为她是一个娱乐明星，
而是因为她坚毅的目光，她作为妻子的爱，
把正义与自由之门拍得嗡嗡响。
我也是一棵柏树
站在我对面的是一棵柏树，
我们被一座悬崖隔开。
一阵风吹来，我看到它
使劲朝我比划着，呼喊着。
我能理解那些手势，
我能读懂那些唇语——
它是在向我求救。
我想救它，却束手无策，
因为我也是一棵柏树，
因为我们的悬崖，是同一座。
但我们朝向对方的挣扎，
让这座张开的悬崖稍稍收窄。
我的中学
新的教学楼，新的篮球场，
我的中学更漂亮了，
但我之所以能认出它
是因为那个陈旧的校门。
我回到这里纯属偶然，
不带任何野心和图谋，
不像三十年前，立志要做
这个小镇最伟大的镇长。
我很好奇，为什么当时
老师们不阻止我做梦，当
沿着他们的手，沿着他们
目光所及，泥石流倾泻。
一场我离开时下起的雨
给了我部分的答案，它在
挡风玻璃上刻一个名字，
被雨刷刮掉之后，又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