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榈树
一位退休多年的同事
喜欢读我的诗，
但每次遇到我都要
告诫我：
你写诗，
也要注意安全，
不要把什么都写进诗里，
如果写了，
也不要随便拿给别人看，
在这样的年代，
随便一句话
就能毁掉一个人。
我想起每隔一段时间，
环卫工人就会拿来
接了长柄的镰刀，
把我窗前的棕榈树
那些刚开始干枯的叶子割下，
避免等到它们完全干枯
自动脱落时，
砸伤路过的行人，
而经过这样的维护，
棕榈树更加笔挺，高耸，
仿佛要把天空
那张蔚蓝的宣纸写破。
后代
我们喜欢那对双胞胎，
不喜欢他们的父亲。
我们和那对双胞胎做朋友，
却把他们的父亲视为敌人。
因为据说那个男人很可怕，
无爱无性，一个人住在河边，
最后买了一个越南女人，
解决了性，生了一对双胞胎。
但根据我们的经验，拥有这样
一对双胞胎作为后代的父亲
一定可敬又可爱，任何谣言
都不会影响我们客观的判断。
为了证实，我们决定去他们家。
在他们家里，那对双胞胎
为我们展示了他们的父亲，
一个经他们设计和改良的新版本。
自然的债务
有一次实在太饿，
我在田里抓住那条狗母蛇，
把它烤了吃进肚子，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我吃了它，
并且久久不能忘记它的美味，
所以在我们的关系中，
它维持的是恨，而我维持的是爱。
爱与恨进行了持续多年的攻防，
它总是赢，
我也从来没有输，
但我还是觉得欠了它很多。
自然的债务一旦欠下，
就无法偿还。
如果在田里再次遇到它，
我那被它烫伤的嘴和舌，也讲不出什么。
预示
他在这里
最小的组织里做事，
他经常感到委屈，
却又找不到
惯坏他的那个人。
因为在这里做事，
意味着必须替某人
做错某事或假装
做错某事并甘愿
为此接受惩罚。
他将继续做下去，
至少有事可做，
是希望正在逼近的
一种预示，在这里，
在所有的这里。
这个和那个
这个用音符写成的人被震碎了，
当斯大林发布了诗与音乐的地震。
这个由钢琴、小提琴、中提琴构成的躯体
被震碎了，在音符的沉默和隔绝中。
而这些乐器残损的零件之间的共鸣，
交响曲的余音，仍然赋予他的灵魂以外形——
我们听到的这个肖斯塔科维奇，
仍是肖斯塔科维奇想让我们听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