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从足迹中得知
哪些人已经离开了
他们曾呼吸过的空气
到达云层最顶端
我荒芜而漫长的脚步
如同刻舟求剑的仪式
随树莓的汁液，发出弃婴的呜咽
大风中的乌鸦，此刻的知己
破碎的形式远多于叶片
常常自以为在深潭中
看见天空的倒影
失败由此开始，失败自然而然
尝试分辨，从灵魂提取灵魂
掉入永恒的，自觉性的陷阱
其实只要靠近，虎皮兰散发幽香
只要接受她自有局促的领地
在小房间内开花
不为世人所知
每一条地铁线都塞满了普通人
他们的身体、行李、神情
以及，紧贴地面的声音和沉默
或许还有其他，车厢总比看上去更满
只是看书的人少了
仍看书的人，而非写书的人
默默给世界布道
手指轻触，书页皆因此扬名
当地铁到达九榆树
罢工并未如期举行
工作人员搀扶盲者登上扶梯
他的平静融化了水泥钢铁
我爱他，仿佛他身体里居住教皇
而我迫切重建残存的宗教
普通人如何从欲望中幸存
握住饱满的麦粒
那深长的远古记忆
在另一个普通人眼中，闪闪发光
天色已晚，泰晤士南岸
万物悄然，在各自的地方
目送一朵大云回家
白羽毛雄鸽，爱情自命不凡
垂挂在尾巴上，尾巴拖在地上
句子被雨水拉长，起伏摇荡
一整个长空落入胸腔
更远，更远
年轻的白鲸追逐海浪
从窗台望去，大片树冠形成凹洞
夜色汩汩涌出
不断传来欢笑，影影幢幢
我想要将夜色剥离
找出属于自己的部分
收纳于微渺的愿望
他们如此快乐
他们一瞬间的快乐
总会遇上我们一辈子的忧愁
生活反复挤压拧绞形成的褶皱
被白天的脚步熨平
我们重新彼此看见
粉红色月亮从泰晤士河升起
升起，久久听远处的声音
它们通向童年浓稠的夜晚
小县城那么小
小到孩童得以充分使用梦境
而无数个夜晚大同小异
总有若有若无的市声沉入河底
也总有晚班列车布满繁星
其中一颗正落在伦敦
2023年7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