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扬：等待

任绪军 译



此刻你双眼之间
皱纹闪亮，
你泛红的
椭圆脸漂浮
在流动的
洗浴水面。
你肩膀扭动，臀部
左右摇
摆，
双腿伸开，交相摩擦；
你称此为奢华；
你双眼在一个念头下
闭上。是什么，我好奇。今夜
我难过，因你前额上
那两条线，
因知晓了
它们的双胞胎各各
躺在这儿，我自己双眼
之间。几年
前一个男人
和一个女人
吵架，
惊醒了他们的儿子。那女人冲
进那间三人共用的卧室，抚慰他，与之同时
在另一个
房间，那男人等待着，他，是否
听到了
这个城市里
有什么正在发生——
交通，邻居的电视，从
楼上阳台传来的音乐，
他妻子正为一个
孩子唱轻快的曲子——如果他听到，
便不会弃之
不顾，曾经某天
这个男人
醒来发现自己的生活
艰难，而现在他
站着等待，太过热切
无法安坐，这公寓太
小，无法直身踱步，
也无法坐着
陷入一种
他遭受诡计和坏运气而步入的
生活。
她的歌唱完了，但她不会过来，因此他走进
去，发现
女人和孩子
在床上睡着了。
他把那小小的身体抱起
把他安放在自己靠墙的小床里。
他挨着他妻子躺下。

我记不得是否他躺在那儿记起了——
我希望他记起，那
将有所助益——
一年前，在把一个孩子——那时还是个
婴儿——摇了几小时后，他们俩
是怎样开始了做爱，
而那个男孩又是怎样
哭着醒了过来。
我希望
他闭上眼睛看到
那个裸身的女人怎样起身去
把那个婴孩抱到他们的床上来，然后，和她
一起躺着，而她背对那个男人，
给那个男孩喂奶，与之同时
那个男人渴望地躺着，仍旧硬着，贴身衣因她
湿了，他的胸膛上
是她的气味。

迷迷糊糊喃喃低语
那位母亲回应
她儿子的吮吸，他的
吞咽和呜咽。
辗转向他们，那个男人
手伸到她腰部，抚摸那个男孩的头。
缓缓地，她把手伸到后面
紧紧抓住他，让他
贴靠着自己，就在那时，他
半个身子爬到她潮湿的身体上，
把他的精液射在她双膝之间。
精疲力竭，三具
身躯，如此
复杂，睡了几个小时，
直到一个起床
去工作，在床单上
奶被吸尽了的乳房般颜色的光中。

爱，那些线条
随着我们莫名或可名的欲望
显现，随着我们的等待显现。
因为我们不曾学会
如何不去欲望，
由于等待，我们不得不
学会，如何等待。
因此我认真
等待，在你洗浴的时候。
双脚分开，你蹲下；双肩垂下，你把手
伸到下面清洗，于是我看见
你右侧那颗痣，就在你手臂下，
而我知道——这样的知识
因为无用而美丽——
它离你的乳头还有
一段距离，我曾用
左手精确测量过，恰是
食指到手腕的距离。
此刻你双腿交叠
在水下，大片的水花
朝浴盆之上滑去
随即啪啪落到
你双臀和腹部。
你坐在自己腿上洗你的腹，
因为最近再一次生产
它变得松弛柔软，流溢的
乳汁在上面留下条痕，那苍白液体，
甜蜜，冷酷，惊人地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