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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杰拉尔德·斯特恩:李立扬诗集《玫瑰》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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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14-08-10  

杰拉尔德·斯特恩:李立扬诗集《玫瑰》前言

任绪军



  第一次读到李立扬的诗歌时,我惊异于其开阔的视野、深刻的严肃和近乎英雄气概的理想。它们更多地让人想起约翰·济慈,莱纳·玛利亚•里尔克和西奥多·罗特克,而非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就某一方面而言),或者T. S. 艾略特(就另一方面而言)。那时(我想是1978或79年)他还是匹兹堡大学一名本科生,而我任教于那所研究院的一个讲习班,我同意了他的选课申请。犹记得,除他之外,别的学生都基于具体的“本土”经验,写着相当克制的诗歌,其中,诗歌的“价值”由对读者进行经验事实(和意义)的说教所构成。那是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第四代,或第三、第五代。我并不认为李立扬在里尔克等诗人的方向上的进展,是基于对主流模式的无知无识;他正响应着一种不或少与此类政治事件挂钩的号召。我也不是在说他已经绕开或忽略了威廉姆斯。确切地说,他以自己的方式施展才华。事实上,他许多诗篇(如《梦见头发》),展现出了与晚年威廉姆斯的直接关系,那是后期的威廉姆斯对理论的光荣反抗。
  李立扬诗歌的特点可以被描述为:某种谦卑,某种机巧,平实言说之爱,对智慧和理解的探寻(更像是一种悲伤的,而非绝望的探寻),乐意让高尚事物进入他注意力的田野并对其加以接纳,对语言的虔诚,对其神圣性的信仰,对某些不具有任何自觉的民族优越感的中国思想、中国记忆的追求,打动人心的对救赎的个人式探寻(采取一种对强势、顽固、遥远、激情和有爱的父亲的理解与同他重归于好的方式)。我认为,其实,对父亲的理解,甚至接受,是李立扬诗歌中核心的事件,关键的“迷思”。
  他所写所思并非一个古怪的、文学的父亲形象。那是一个真实的父亲,一个非凡的、英勇的形象——至少,李立扬所见如此:他曾是毛泽东的私人内科医师,苏加诺的医疗顾问,印度尼西亚沼泽地里的政治犯,而最终,他成了宾夕法尼亚州西部一个小镇子上的长老会牧师,满是愤怒、神秘和怜悯,在失明和沉默中度过余生。他以一个虚构的形象呈现于李立扬的诗歌之中,因为它是一个真实的人,无论它在李立扬的头脑里进行了怎样的转化,它是李立扬所探寻的,而他的探寻是个人的,实质上,探寻他,乃是从诗到人的一个过程。如若这位父亲真成了虚构的,那么部分原因则要归结于他戏剧性甚至悲剧性的一生,部分原因则在于李立扬在自己的探寻过程中,触及了强有力的激动人心的灵魂层。但最大原因是他已经找到了用以释放灵魂层的语言。当代诗歌中的“父亲”,倾向于是一个哀伤的灵魂,或者一个笨手笨脚的人,抑或一个亲切和蔼的失败者,被家庭、文化和工场的要求压垮。充其量,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英雄,或者早早死去,或者逃离西方,或者找到了那只瓶子和那个正在自己的诗歌里行着宽恕之事的诗人。然而,李立扬诗歌中的父亲绝非是那样子的。他更为庄严。而诗人的工作并非是要变成对他的或仁慈或温和的宽恕,而是要承受他,理解他,以各种形式的爱和怕来面对他。或许,作为一个诗人,李立扬是幸运的,他拥有这样一位父亲和这样一种文化。或许,二者以一种使其诗歌变得可能的方式结合在了一起。甚至,这是独一无二的。
  我试图揭示这些诗歌的艺术,看看一行诗如何移向下一行,一个诗节如何流转入另一个,那能量(和张力)如何得以维持,为何它在一些诗歌中比在另一些里发挥得更好。他是一个很难加以评析的诗人。技术是透明的,那些掩饰了技术复杂性的写作,实际上却蕴含有某种得心应手的能力。这得归功于惠特曼和罗特克的探索。我想,还应归功于赫伯特和特拉赫恩。而当代诗人中,詹姆斯·赖特、哥尔韦·金内尔和菲利普·莱文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有时,我认为,尤其是在这样的诗歌里,技术存在于释放——甚至唤醒——感受的语言之中,如此,对那些非凡感受的处理——即是说,与那些感受紧密关联的语言,为作为艺术品的诗歌提供了最好的服务。这并不是说技术关注其本身。它是为了重申:艺术乃是神秘,而我们的批评文章仅仅是渗透它的一个开始。
  李立扬有些诗歌,我会一遍一遍回过头去读。我惊异于它们的简朴、优雅和可爱。我喜欢《礼物》、《梦见头发》和《独自用餐》。简朴的艺术充满了危险。一个如此漂亮的诗行在转换与未转换之间。这是如此危险。我不确定有人能解释一首诗为何有时有效,有时却无效。我发现我自己既欣赏像《鸢尾花》和《清早》那样较短的由一定片段构组的诗,也可以兴高采烈地朗读他的长诗《总有一朵玫瑰》(这首诗,只有一个真正健忘和真具幻象的诗人,才可能将其成功创作出来)。这首诗几乎不同于其他类型的诗,部分原因在于它的长度,部分原因在于那些支离却又集聚的诗节,而部分原因又在于对神秘象征的专注。这玫瑰没有变成可凝视的事物,而是可以消耗的。这玫瑰,是历史,过去,一朵将被渴慕又将被毁灭的“命定的世俗的花”。将被吃掉。就像这言说者一样。
  祝贺李立扬这部优秀的诗集出版。我想,我们正在这真实灵魂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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