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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戴纳:诗五首
史春波 译 马
土的马 水的马 灰云的巨马 马的暴风雪 飞尘 飞尘的马驹 肌肉和血液之马 栗色马 杂色马 黑马 帕洛米诺马 阿帕卢萨马疯狂的花斑 西班牙矮种马 牛仔牧马 烈马 野马 阿拉伯马 摩根马 田纳西走马 快步马 设德兰马 魁伟的泼雪龙马成双成对 马 还有马的名字 旋走 战者 煤镇 加农炮手 一掷千金 马的尾巴如烟 马的笑声晕眩 战马 脖子上套着雷霆 鼻孔张大 土地在它们脚下 惨不忍睹 愤怒的马 冷酷的马 铁嚼子在嘴中绞动 赛姬之马 布莱克的马 马在传授 马在呼吸 黎明之马 还有一匹住在心里 它疾驰 在疾驰 *旋走 、战者、煤镇、加农炮手、一掷千金均为二十世纪有名的赛马的名字,原文分别为 Whirlaway, Man O' War, Coaltown, Cannonero, Foolish Pleasure。
十月底,雨 十一月即将来临。 光,铅的颜色,铅的重量。 昨夜,在一阵狂喜之中, 邻居家的白蜡树抖落了 它全部的叶子,旋即 一张厚实而精致的织毯—— 只有某个酋长梦中 高明的波斯制毯师胆敢—— 绿色,褐色,金黄,梅红。 *** 在这样的日子, 我有时会关掉书房里所有的灯 幽禁起黑暗。 有一盏在我老式的电动打字机上方燃烧 像炉膛里的火。 心脏在哼唱。 *** 昨天, 从数英里内的每个方向, 椋鸟的云团不断膨胀,变换着角度啁啾不停, 下面是玉米地和豆田, 草垄和荒地。 剥落着。包裹着。飘扬的缎带。 黑如字典。 黑如你眼窝中波动的凝视。 在也不在。 本身和他者。 构成与解构。 超维度。 全属自己的语言。 会众和圣像。 *** 临近傍晚, 太阳终于归来 奇袭天空,房屋,树,邻居颓废的草坪, 用欲滴的色彩。 朝西的窗上有金子迸落。 它反射的光芒 化作你最后一口上等威士忌的芳醇。 灌木和树迎来归家的鸟。 小的鸟。 明亮的眼。 我们自食其力。 黑天使
风再次路过我的窗口 身着绿叶的盛装。 我抬起头。没有人。 我在研习《野生 花卉指南》。我刚发现 屋后山坡上那些高高的, 长钉似的,那些粉红的小脑袋上 长着响尾蛇的嘴的,是忍冬, 这似乎非同小可。 我在晾香草。玫瑰闻起来 像胡椒。胡椒像新鲜的罗勒。 而在这陈旧的根菜窖里 我写作,一个好句子 非同小可。还有巴伯的 弦乐柔板。德•柏瓦雷 虔诚的柔板的开头。 这首诗就是一段柔板。 轻打着拍子思慕管弦。 就像那个闷热的八月夜晚我 跟朋友喝得大醉,我们大笑, 出汗,挽着胳膊仰卧在 酒的深处,在盛夏草地上 凉爽的爱因斯坦空间, 像天使升向空中, 越过树,越过瓦解的屋檐 和星辰,像音乐越升 越高,脱离逐渐远去的家园。 我在查阅芸香,迷迭 香,甘甜的墨角兰。合上 这本花之书。所有的故事 都在思慕和歌唱,费德维特家族, 那非同小可。 香芹将沾上英格兰的气味; 牛至和罗勒沾上希腊; 迷迭香让我们想起天堂。 他们说你死了,离奇地, 在十七岁,乘一艘意大利客轮 还乡。现在你站在这里, 超出一生,俯视自己的墓, 爱荷华城著名的黑天使, 你翅膀那铁铸的斗篷 在阳光里展开它完美的 阴影,右边的翅翼指向 高处为了将我们庇护,左边的 点向大地,要把我们聚拢。 *德·柏瓦雷:François de Boisvallée (1929-1973),法国作曲家,本名为Pierre Duclos。 *费德维特家族:Rodina Feldevertova(捷克语),诗中著名的黑天使雕像即费德维特家族在爱荷华市奥克兰墓园中的墓碑,1912年由特丽莎·费德维特为纪念死去的儿子和丈夫而定制。1924年特丽莎死后骨灰也安葬在碑下。因为铜像的表面经过多年的氧化变成黑色,所以民间流行着诸多与之相关的灵异传说,至今兴盛不衰。戴纳诗中的说法为杜撰的一种。 在七十岁
你不再从 早晨的镜子里 照见自己。你告诉 自己你并不忠实, 你的耳朵不灵, 分辨不出反讽 和牢骚。那又怎样? 在七十岁,你不再 指望老朋友 爱你,并且早已 厌倦了往日的轶事 因为它们已经 无关紧要。那些 时常落在你身上的 终日的静默也不再 像清凉的雨。 但你无法止步于此。 准确地说, 你必须在窗前站定, 在阳光伟大的平纹 笼照树林之前; 叶的绿墙: 橡树,山胡桃,羽状的 朴树,野樱桃; 山茱萸正结出果实; 鸟投出影子的飞镖; 听密集的野花 冲下潮湿的 山坡;尝一口 苦涩的,热了三次的 黑咖啡,中午已临近。 好运是你妻子的 笑声。还有那黄 眼睛,一团灰雾的猫, “纽伦堡的名歌手”,他 把一只钟藏在肚子里 确知每一刻的时辰。 而你肌肉发达的 绿眼睛的小猫,牛奶上的 云,她每天都在 客厅的地板上寻找 宇宙精确的中心, 误差不过一两寸, 偏东或偏西,偏北 或偏南,她低低的 缩在上面,窝起 她的长爪,缩成一块圆石, 仿佛要将它清楚地标记, 牢牢守在原地。 2009. 7. 3:10
阳光仿佛源自一颗幽暗的钻石。 云彩极低,我们将之呼吸。 印着花纹的草场。 阴影斑驳,点彩和涟漪 在水上。 溪流徐缓。盛满河的岸。 浑浊的流水它冲逝一切。 *** 那神圣的是否也会沉默? 是否也胡言乱语也低声哼唱也吹响口哨。 持续。无形。 树叶如舌头颤抖。 风在草间冲洗。 年轻的姑娘在热天里穿上它如同一条流动的长裙 用恰似空气的材料制成。 *** 我有何所愿? 何所求? 八十岁,手中一根短弦 已被癌症拉奏得纤细。 导火线变短。 故事全然不同?或本无不同? 我如何知晓? 一切都在自身的隐秘中显而易见。 *** 3:10 下午陷入平庸的死寂。 燃烧的灌木丛下,蜘蛛的银帐篷隐去。 最好成为那讲故事的人?还是故事的主角? 一切叙述都是虚构。 黑暗跳着舞在我们脚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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