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行道树容易让人忽视
当黄色扇形的叶片停在
甬道，迎着扫荡的北风
纷纷飞翔到空中，匆匆行人
停下来，看见了一种美
认识了它——白果树
二
它们雌雄相偕
一高一矮伫立在红螺寺
大雄宝殿两侧
寺宇的黑色瓦楞间
排列着它们的叶片
在香火延绵的庭园飘洒
落入男女的发捎与衣领
就是飘落地面也不染尘垢
三
难道它不是
植物中的贵族
鸟群中的丹顶鹤
芸芸众生中
身披轻纱拉小提琴
波兰女子
你愿意和它们在一起
当你经过通体金黄的树丛下
四
它们隐居在安静简朴的山村
黑瓦白墙的民宅
屋前左右，山沟渠涧旁
是这个时代孑遗
一旦被圈成了银杏保护区
它们就纷纷落尽叶子
不再复萌
和僻静无为的乡村
一道消失
五
著名校园的弯曲山路
沿途的路标。正在维修的
老钟楼，他的目光
从树枝间牵扯的横幅标语
和迎来面来的女大学生
背心空瘪的小包移开
掠过那个秃顶的怀揣心思的
老教授浑浊的眼神
停在了一片白果树林
转黄的叶片上
它和我们的世界保持了
某种恰当的疏离感
六
你端详着它们纯黄的叶片
它的曲线与形状，这不就是
神赋予它的不可复制的奇迹
七
江汉平原那条运河消失了
河边的寺庙也没了踪迹
先于我们出生的人们
从树身边经过也走失了
而银杏还在那里
几百年过去不移动半步
被政府县志篡写人员考证
供奉，成为时光的见证者
八
你见到了才两岁的银杏
单薄的身子像小学六年级的
少男少女列队走来，漫长时光里
多少代人前赴后继的观看
目睹到满树繁茂的老银杏
这明丽耀眼的金黄
它们的告别是如此凄美
把自己抛弃
洒向空中
九
他年近晚年，孤身前往
在大别山中某个岔道口
一棵孤独的白棵树
它的叶片在渐渐地变黄
不顾一切地
逼向它自性的纯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