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真 译
我走进厨房,寂静如骨。
其他房间也没有任何声响。
我等了片刻
然后打开冰箱。
明亮如宇宙飞船,它呼出寒气混乱。
我母亲一个人住,吃得不多,但她的冰箱总是塞得很满。
我从下面抽出酸奶盒
在微妙摆放的被铝箔纸包着的几块吃剩的圣诞蛋糕
和处方药瓶之间,
而后关上冰箱门。泛着蓝光的黄昏
好似退潮的海,充满房间。
我靠在水槽上。
对我来说,白色食物最美味,
而且我更喜欢一个人吃。不知为何。
我曾听女孩们唱一首五月的歌:
维奥兰特在厨房
啃着一根羊骨头
她那样啃着
她那样抓着
当她感觉孤单一人。
女孩们对自己是最残酷的。
像艾米莉·勃朗特这样的人,
这样即使身体是女人,
也一生都要做女孩的人,
残酷如春雪,从她身体的全部裂缝中溢出来。
我们能看到她有时让自己摆脱了它
以一种刷地毯的姿态。
先跟他说理,再鞭打他!这是她(六岁时)给父亲的
关于弟弟布兰威尔的指示。
当她14岁被一只疯狗咬伤时,她大步(他们说)
走进厨房,从炉子后面拿起一把烧红的钳子,
直接放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希斯克里夫的烧灼则用了更长的时间。
以小说的时间来看,超过了三十年,
从四月的那个晚上,他从厨房后门跑出去消失在荒野,
因为他偷听到凯瑟琳的那半句话
(“嫁给希斯克里夫对我是自降身份”),
直到那个疯狂的早晨,
仆人发现他咧嘴笑着,直挺挺地死在
呼啸山庄楼上被雨淋湿的床上。
希斯克利夫是个痛苦的魔鬼。
如果他留在厨房里
足够长,能听到凯瑟琳的另半句话
(“这样他就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他”),
他就会得到解脱。
但艾米莉知道怎么制服一个魔鬼。
她没有给他注入灵魂,而是代之以
凯瑟琳从他的神经系统长久而冰冷的离去,
每当他呼吸或思考时。
她把他所有的时刻都分成了两半,
随着那敞开的厨房门。
我对这种被分成两半的生活并不陌生。但还不止于此。
希斯克利夫的性绝望
源于艾米莉·勃朗特生活中缺少这样的经历。
至少我们所知是这样。这一关于
长年的内心残酷如何把一个人扭曲成痛苦的魔鬼的问题,
是她在一间温和的炉火映照的厨房里(艾米莉拼写成“kichin”)想到的,
当时她
与夏洛蒂、安妮在一起削土豆皮、编故事,
老看家犬基珀卧在她们脚边。
这里有一个片段
来自她1839年写的一首诗
(大约在写《呼啸山庄》的六年之前):
那个铁人像我一样出生
他曾是个热情的孩子。
他一定在襁褓中感受过
夏日天空的辉煌。
谁是那个铁人?
我母亲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
打断了我,她正躺在沙发上。
是你吗亲爱的?
是的妈妈。
你在那儿为什么不开灯?
从厨房的窗户望出去我看见
四月的阳光穿过肮脏的银色天空
冷冷地刺破它最后的冷黄色条纹。
好的妈妈。晚饭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