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肯庸：诗三首

张慧君 译



进食的人

坐于我对面桌子前的那个男人
正在吃酸乳。他的双眼，紧随
勺子的移动，每次它靠近他的脸
眼珠就短暂地向鼻部集中。时间，

世界连同所有执政的*，
可能来到末日，如使徒约翰
所预言，然而这个
男人呢，如此完全地沉浸于

这个盛有清凉而甜美的食物的
小盒子，酸乳不曾使任何动物
受苦，他正在用一柄
珍珠白色的塑料勺吃着。

*执政的（principalities），是堕落的天使们。《圣经•以弗所书》第6章第12节：“因我们并不是与属血气的争战，乃是与那些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魔争战。”




醒来的人

他醒来时，房间已经
充满亮光，他的身体蜷曲
像当一块石头被某物移开后
骤然暴露的幼虫。
工作。比上班钟点晚了
一个多小时了。不管它，他想。
他将毯子朝上拉遮住头。
他的皮肤和头发的气味
真难闻。此刻他将双腿
向上挪了点，
前额垂下触到膝盖。
他的膝盖凉凉的。
出奇多的光线
射过毯子。他能够
轻易看见他的手。不够暗，
不是他所渴望的彻底的黑暗。




别

最后的祈祷已做完，
是时候该转身离开
棺材了，它平稳放在银色的
架子上，其下是敞开的墓穴，
闻起来像一块耙过的田地。

接着我听见一种似乎不是
人类所有的声音。它更像风
响于脱尽叶子的树林，或牛
低哞于远处的畜棚。我停下来，
一只手放在车顶上，

那声音音调升高，然后
连缀为语言：别，别这样
对我！别，别……！我们每个人
都站着未动，犹豫不决
是该留下，还是将她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