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亲霸道
等他老了，我又霸道
这性格我随他
但长相随我母亲
我越来越拥有耐心的母亲
我们住在一起
已经五年了
如今我是户主
也是家长
有时候我把他们当孩子
他们也不反对
这么多年
我们默默接受
角色的变化
昨天出差回来
打开冰箱
看到上周从南京
带回来的鸭子
这一点我不像他
出门我总想带点什么
我总是想童年
那双渴望的眼睛
我心里气
把冰凉的盘子
端起又放下
但还是觉着
让她们倒掉才好
人教人千遍
不如事教人一遍
这样的场景
出现过很多回
有很多食物
在等待中变质
我总是为此感到惋惜
但还是一次次
带东西回来
有过期的宁夏枸杞
有虫蛀的大枣
还有干得发蔫的水果
我说过她们
我更多地说她
因为母子相处的时间
总比父子相处的时间多
也更随意
但并没什么用
人老了就不长记性
还是人老了
就是这样
我老了也会这样？
不敢再想
社恐会发展成亲恐吗
中午母亲回来做饭
才把它们端出来
跟萝卜一起煮成汤
我看着花碗里
煮得透明的萝卜
故意说
我不吃
这都多长时间了
不要等我
我要是一个月没回来呢
我在外面什么吃不到
不要等我
……
我痛快了
并痛快地
啃完一个被热得松软的馒头
母亲一句一句
把话和汤
咽进肚子里
然后收拾桌子
把碗筷放进水池
等晚上下班回来洗
这一切日常又流水
只是省却了
午后小憩的环节
临走我看见她弯着腰
从客厅的沙发上捡起遮阳的帽子
我跟她说话
这就走了啊
她并不搭话
母亲走后
一个人在空空的书房里
我想她真的老了
老得我记不清她的年纪
在等待中白了头发
身体也不如从前
就像那半只
过了最佳食用期的鸭子
但依然死死地
活在这个家庭里
为了证明她还有用
她坚持打工
并常常对我说
我还能动
2023.5.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