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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让-吕克·南希:污秽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4-10-05  

让-吕克·南希:污秽

白轻 译


  本文节选让-吕克·南希(Jean-Luc Nancy)《身体》一文。出自福特汉姆大学出版社,《Corpus》书中篇目,2008年出版。英文译者为Richard A. Rand。


  身体的世界被污秽(immundus/immonde:非世界)所分享(partage:划分)。同等地。这不是最终把废物聚集起来并使之升华或再循环的从“同一”到“他异”的纯粹辩证的呼吸。在这个世界及其创造当中,某种东西超出并扭曲了循环。(一般而言,圆环,球体,及其叠瓦状的和谐:每一个,空间之取消的形式。我们的身体或世界都不是环形的,而生态技术之创造的最重要的法则是“不成整圆”。)
  与身体的描绘并列,“各部分彼此独立”(partes extra partes)既是延展,也是扩张,既是一种描摹踪迹的场域性(aréalité),也是一种化脓的爆发。一个世界,在那里,身体被挤捏,发热,纤维化,充血,在其自身的亲近中充血,所有的身体都处于一种乱交,充满了细菌,污染,有问题的血清,过度肥胖,还有压迫的神经,发胖,消瘦,膨胀,藏污纳垢,涂着面霜,燃烧,闪烁,填满毒素,失去它们的物质,它们的水分,在战争或饥荒的呕吐中变成毒气,核感染或病毒辐射。场域性不是没有繁殖(残忍或狡猾的散播)之不洁的外展之还原。如果在创造中,身体的世界的确是一切宏观/微观宇宙的一种积聚和元构造的草图,那么,它也是一个让所有的身体都受孕的世界,一种普遍的,海绵似的外露的世界,在那里,所有的接触都是传染性的,每一个身体不仅隔空自身,还分裂和剥蚀所有的空间。事实上,“敞开者”不是一道张开的裂隙,而是一个块体,是我们身体的块状。所以,它的敞开只能源自其敞开之中的不断开凿和挖掘,直至堵塞。
  说着不得不说的东西,嘴巴变干了,但它不得不变干:宽敞的身体被快感和癌症同等地划分成区。乳晕。
  敞开也是一种释放:身体释放,它们松弛,特征回撤,色彩吞没自身或分裂自身。触摸被感染,位置只是如此之多的痉挛,摩擦,病毒和细菌的漩涡,气体溶胶的身体,免疫的身体,免疫的抑制物,在身体序列和身体讯息的一个无限的网状物里,溶解,凝结,沾染,复制,克隆,断裂,划破,撕咬,化学和元化学的整个名录(corpus),酸性的、电离的心灵的一种人口过剩,充满了身体之世界的盲目标记,在那里,身体,同等地,瓦解世界。同等地:失位(dis-location),去地域化(dis-localisation)。
  自在且自行地,一个身体也是它的耗费,它的剥蚀,甚至是作为发出恶臭的浓汁或瘫痪。生存不仅要求排泄物(因此,一种循环的元素):一个身体也是,并且让它自己是,其自身的排泄。一个身体隔空自身,一个身体外逐(expulse)自身,同等地。它将自身出写为身体:被隔空了,它是一个死亡的身体;被外逐了,它是一个污秽的身体。一个死亡的身体限定了非世界(immonde:污秽)并返回世界(monde)。但一个外排(expulse)自身的身体让非世界径直陷入了世界。而我们的世界,两者兼顾:意义的双重悬置。
  血液(sang)的敞开等同于意义(sens)的敞开。这是(hoc est enim):世界的同一性就在这里发生,不构成一个意义之身体的东西的绝对同一性,作为“血液(sang)”、“意义”(sens)、“无”(sans)、“百”(cent)[=身体(corpus)的无限性]之名录(corpus)而扩散的东西的绝对同一性。张力,挤捏,压力,腹泻,药物,谵妄,入侵毛细管,渗透,输血,遗粪,泄殖腔,深井,阴沟,泡沫,贫民窟,大都市,薄板,干燥,荒漠,地壳,沙眼,水土流失,屠杀,内战,放逐,创伤,碎屑,注射器,腐蚀,红十字会,红新月会,红血,黑血,凝结的血,电解的血,灌注,浸透,喷涌,被啜饮,被玷污,被塑化,被粘合,被玻璃化,被分类,被列举,被计数的血,血库,意义的存库,无的存库,交通,网络,流动,落花,水洼。
  我们世界的身体既不健康,也不得病。生态技术的身体是另一种造物,它们被其自身的全部块体压在健康和疾病的两边,它们穿越了自身并且处在自身之间,被插入,被回声仪检测,被拍下射线照片,一者穿越另一者,交流着它们的核共振,控制着它们的亏损,适应着它们的缺陷,装配着它们的障碍,它们的三染色体,它们萎缩的肌肉,它们破裂的突触,被配对,被粘合,被融混,被无数的身体完全地浸透,不是在一个身体上保持平衡的身体,它们全都滑动着,敞开着,扩散着,移植着,交换着。既不是一种健康的状态(état),也不是一种得病的淤滞(stase):一种来来去去,皮肤的从一边到另一边的跳跃的或平稳的颤动,伤口,合成酶,合成图像。不是一个单一的完整的心灵,被封闭在一个坚实的或中空的空间内。
  世界身体的这一亲密的渗出和躁动就是心灵的延展。我们不是能够把它们目睹并感受为污秽或非世界(immondes)吗?如果世界只能理解想要成为一个有序宇宙的时间,正如想要成为一个扩大自然的精神的时间,那么,表面上,它只能触摸对其自身之污秽的厌弃。这不仅仅是一切自恋的矛盾效果。事实上,只要世界是世界,它便同样将自身生产(外逐)为污秽(im-munditia:非世界)。世界必须将自身排斥为非世界,因为其没有创造者的创造无法包含自身。一个创造者包含、维持他的创造,并使创造与他自身相关。但身体世界的创造并不返回任何的物或人。世界意味着没有起源,没有终结:而这就是身体之空隔(espacement des corps)的意义,身体的空隔反过来仅仅意味着,把世界和它自身,把血液和意义均质化的无限的不可能。血液的敞开等同于意义的敞开——这是……(hoc est enim...)——这样的同一性不过是由自身的绝对排斥构成的,而自身的绝对排斥就是身体的世界。其创造的主体就是这种排斥。在一种世界化增殖和污秽传染的一切意义上散播的生态技术的形象,诚然,就是这种同一性的形象——并且,无疑,它最终就以这种同一性本身而结束。
  一个身体外逐自身:作为身体,作为痉挛的空间,膨胀的,主体之排斥(rejet-de-sujet),“非世界/污秽”(immonde),如果我们不得不保留这个词。但这就是世界如何发生的。
  在一种意义上,身体世界的创造是不可能者本身。在另一种意义上——在意义和血液的反复敲打中——发生的正是不可能者。意义(sens)和血液(sang)应当没有共通的图式——除了“无”(sans)和“百”(cent)的无限——那样的创造应当是一种无法包含的偏转,一种元构造的分形的灾难,而“来到世界之中”(venue au monde)应当是一种不可抑制的排斥,这就是身体的意义,因而也是“意义”(sens)的意义。身体世界的意义是外在部分(extra partes)的不受限制的,无所保留的,极端的确定性。这,在一种意义上,就是意义,在一种总是更新的、总是被隔空的意义上,在一种意义和另一种意义上,在意义的一份名录(corpus:身体)中,因而在每一种意义上——但没有任何可能的整体化。身体世界的绝对意义,其自身同一的世界性(mondialité)和肉身性(corporéité):意义的出泄(excrétion),意义的出写(excrit)
  这个思想把我们逼疯。这个思想,如果它是一个思想,或者,我们不得不把“这”思为一个思想——除此无他。这个思想:这是(hoc est enim),这里,世界是其自身的排斥,世界的排斥就是世界。这是身体的世界:它在自身之中拥有这样的脱节(désarticulation),身体/名录(corpus)的不分节(inarticulation)。意义的全部外展的一个宣言。一个不分节的宣言:不再是意指,而是一个“言说”的身体,它不制造意义,一个不被组织的“言语”身体。最终,物质的意义——意即,事实上,一种疯狂,思想之中,一种无法忍受的惊厥的袭击。我们别无所思:要么是这(ça),要么是无(rien)。但思着这,这仍是无。
  (这会是:笑[rire]。首先,不是讽刺,不是嘲弄,而是大笑,颤动的身体,绝无思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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