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得到雪的枝头,雪最早离开。
而坡地上躺着的雪仍在熠熠发亮。
试图在雪地施展这样一个观察顺序,
那表明你并不是从北边逐步进山。
残雪整理的思绪、摆放的秩序,
人并不是很好弄懂,太需要与雪
接触的经验。与来人相比,松树
就知道得更多。即便眼前数十棵松树
一言不发、一雪不沾,也心知肚明。
而且正当的逻辑已变成这样:你要
探听雪的消息,在三四个晴日之后,
只有通过松树。问题是:人与松树
之间的信使何在?十余年前同在一城,
我的确有幸结识了一位生物专家,
鸟兽草木之名他无所不知。但在
一次茶叙的张狂中我得罪了他。
原话我不记得。但他一定感受到了
我对他在诗学上的轻蔑。我低估了他。
高看了自己。从此他从我的生活中退出。
现在,在残雪融化不可逆的进度中,
在树木才是一切秘密或可追问的目标时,
我突然想起了这位不必懂诗的酒友。
他是我和松树之间唯一可见的信使。
但是我不知道通过谁才能找到他。
也不知道在修辞上费多大的周折,
才能赢得他的回心转意。雪的离去,
人的离去,不仅仅是自然规律所致,
也跟我没能耐没办法留住他们有关。
2024.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