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叔叔终身未娶。近日过世了。
是他一人操办了无子嗣的叔叔的后事。
叔叔并没有留下什么像样的遗产。
我的朋友真有一些愤愤不平。决定
在叔叔的墓碑上刻下一条墓志铭。
难道他要将最后一点怨气撒在墓碑上吗？
他问我刻什么好。这是他的家事。
我无话可说。我也无法说动他不要去刻。
毕竟公墓中太多的墓碑并没有墓志铭。
但他已经跟墓志铭较上劲了。非刻不可。
一开始他打算刻：生命就是一条谎言。
为了省字可以缩减为“生命即谎言”。
他觉得五个字就够了，可以省点钱，
而且最有力量。越是触目惊心越好。
“无尽的黑暗”也是五个字，也不错。
“太阳将落下”如何？“不是一个人”
怎么样？朋友想了一连串五字句。
我只能不断打岔。建议他构思出
“我思故我在”之类的真知灼见。
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要让人暗自叫绝。
这是我使的一个伎俩，通过增加
运思难度阻止他滥用唯一继承人的权限。
我的预期是让他放弃墓志铭。
管理处的雕刻工正在等他下文。
我的办法奏效了。现在我可以评价
五字句的好坏，而不必直接否定他
做法上的莽撞与卑劣。每一次我都
果断地否定他给的铭文。毫不客气，
干净利落。直至他气馁了，妥协了，
才思枯竭了。他已察觉到叔叔的不易。
2023.8.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