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儿子得了一种羞于启齿的病。
每天晚上都要陪着儿子睡觉,
不能分身去做点别的什么。
整整三周他都没心思写一首诗。
整整三周。多么可怕的时间之和。
他打电话告诉我,写诗的能力
一下子消失了。他痛苦不堪。
原先以为深陷苦海,更能懂得
痛苦的滋味,能更准确描绘痛苦的本质。
但除了痛苦以及精神上的几近崩溃,
他丝毫没有罗列与组织词句的灵感了。
仅仅三周就将几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原先以为,长久的训练与思考之后,
一旦逮住了一个关键机会,一旦亲临
痛苦边缘,定能写出震惊寰宇的诗篇。
“可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我写不动。”
儿子的痛苦与理屈词穷的痛苦混合着,
使得长久的积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不只是我,痛恨自己枉为一位诗人。”
不管他现在怎么说,我却始终记得
多年前他留给我的为诗学痴狂的模样。
他甚至跟我击掌盟誓,相互监督,成为
能写一辈子诗的创作者。绝不三心二意。
“我快完了。”话已至此,他是不是
想起了曾经的誓言?谁也不能从他心底
拿掉的诗之壮志,仅仅三周消耗殆尽。
“不是写不了诗,而是突然觉得诗
没什么意思了。”没有时间的宽宏大量,
诗意就到此为止。只剩下浓浓的悔意。
2023.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