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成
不给海鸥一个歇脚的地方
海定必寂寞
冒险的船于是离岸出发了
竖着高高的桅
山羊
挺立山巅危岩上
严峻的
老祖父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
他们把从小患有惧高症的我
从梦中唤醒
带到他的面前
教我伸出泌汗的手
去捻他颏下那几根胡须
跨那黑越越的
代沟
雾
摘掉眼镜
赤裸
看
世界
猎小海豹图
它不知木棍举上去是干什么的
它不知木棍落下来是干什么的
同头一次见到
那红红的太阳
冉冉升起又冉冉沉下
海鸥飞起又悠悠降下
波浪涌起又匆匆退下
一样自然一样新鲜
一样使它快活
纯白的头仰起
纯白的头垂下
在冰雪的海滩上
纯白成了
原罪
短促的生命
还来不及变色
来不及学会
一首好听的儿歌
只要我长大
只要我长大……
附注：每年冬天在纽芬兰岛浮冰上出生的小海豹群，长到两三个礼拜大小的时候，浑身皮毛纯白，引来了大批的猎人，在冰冻的海滩上大肆捕杀。每天每条拖网船的平均猎获量高达一千五百头。这种大屠杀通常持续五天左右，直到小海豹的毛色变成褐黄，失去商用价值为止。每年年初，美加各地报章都会为此事喧嚷一阵。其中使我久久不能忘怀的，是刊在《芝加哥论坛报》上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一只小海豹无知而好奇地抬头看一个猎人高高举起木棍；另一张是木棍落地后一了百了的肃杀场面。（1979.11.8）
日光围巾
突然
光秃秃的
树
停止了
嗦嗦的抖动
有鸟声自远而近
龟缩的脖子
一个个
挺
直
伸
长
顿时我知道
就是这样的一条围巾
在那个寒冷的冬天
让老莫的眼睛
迸出了火花
把巴黎灰暗的天空
渲染成
万紫千红
附注：
1. 南方友人来信说： 今天我这里风和日丽,你那边还是冰天雪地吧，要不要我剪一匹阳光给你当围巾？
2. 画家莫迪里阿尼（Amedeo Modigliani, 1884-1920） 以擅画有优美颀长脖子的画像闻名於世。
积木游戏
就在这片
心的废墟上
他们曾亲手
用坚实多彩的
方块
搭建起一座
巍峨辉煌的神庙
至于它后来
究竟是被一只玩厌了的手
轻率无聊地一下子推倒
或因其中一个负重的方块
禁不起风风雨雨的侵蚀
而颓然塌陷
年代久远
已湮灭不可辨析
他們用怪手挖樹
連根帶泥
他們把樹一棵棵挖走
使本來己夠暗淡的天空
更加失明
明天他們將在這塊草地上
造一棟鋼筋水泥的大樓
用閃閃爍爍的玻璃
裝飾深沉空洞的眼穴
墨西哥湾漏油事件
钻——
钻——
钻——
钻——
终于钻痛了
大地母亲的心
黑血喷涌
自大海深处
一个止不住的伤口
浑浊的海面上
一群悲天悯人的鵜鶘
正沐浴净身
把自己
塑成神圣的
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