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正苏醒的山中
我们来到半山腰一个水潭。
一个挺大的水潭，嵌在岩壁和一道石头堤坝间
碎冰浮满水面，像刚犁过的田野。
一小块冬天的，清澈的田野。
正被下午的阳光点亮。正被敲击，采集。
一个女人，站在潭心小船大的浮冰上
用竹竿把冰块拨到岸边。
另外几个女人，弯腰从水中捞起——
那些在水里透明，看似薄片的晶体
一脱离水面就呈耀眼的白色
在她们怀中灼灼闪光。那个大木锤
水桶一般竖在更远的浮冰上
锤绳浸在水中，思忖着它创造的不平静。
在它后面，冰瀑扣住倾斜的石壁
像巨大的鹤嘴锄要铲进潭底。一条裂缝
把它劈成了两半。它的底端
因水面下降而悬着，塌掉一角
露出几米厚切面——在那冰和石头贴合的
缺口深处，融水正哗哗地注入。
我们坐在石凳上，看着她们干这件活计。
那美丽而无用的东西
不断从水中搬出，抛在堤坝上
再被耙子和铁锹铲进山谷。
堤坝也是山路的一截
游人插空从冰块间穿过。
确实让人惊奇。你能感到每块冰都凉爽沁人
都像采获的收成一样沉甸甸。
当我们再从山上下来，那儿已无一人。
岸边堆起了白色的冰墙
光闪闪围着那个水潭。水底正变成暗绿
水面上漂着没捞尽的碎冰——
每一块都映出褐色的山峰，
山尖上油绿的小松树。风一吹
就地动山摇晃荡起来。而世界稳固如常
正如它在那些棱面上被重新塑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