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S.默温：诗二十一首

安清泉 译




歌

那自然是在夜晚。
在翻转的单弦鲁特琴下面，
伴着奇异的声音，
我将走我的路。

这条路上是尘土，那条路上也是尘土。
我朝两个方向倾听
但继续行走。
我记得叶子在坐等着宣判，
接着就是冬天。

我记得雨带着它聚拢的道路。
雨找到了所有的路。
它无处不在。

我如此年轻，又如此衰老。

我忘记了明天，那个失明的人。
我忘记了埋藏在窗户之间的生命。
窗帘里的眼睛。
墙壁
生长着穿过菊花丛。
我忘记了沉默
那微笑的主人。

这一定就是我想要做的，
在两个荒漠之间的夜晚行走，
并且歌唱。


最后

我的恐惧，我的无知，我的
自我，是时间。你的焦灼
在我手心徘徊仿佛渗出的汗珠。
如果我起身迎接你，现在不要
匆匆逃走就像没入深夜的道路。
狗最后死去，无齿的锁
无法触及的本性。
今夜我不会失信于你。

来吧，不再无法想象。让我们一起分享
理解像共有一个姓氏。带上
诚实作为礼物，我已经失去的
某件东西，你用这种方式找到。
这古老的匕首，当我们到达终局
我将把它放在我们中间。

来吧。当一个人听到门上的响动
他打开窗，熄了灯
为了更好地观察外面的黑暗，
看，我熄灭了它。


蜜蜂河

在梦里我回到了蜜蜂河
桥旁边有五棵橘子树
两个磨坊之间是我的房子
一个盲人跟着山羊走进了庭院
他站在那里唱着
老年是什么

很快十五年就要过去了

他老了他将会落入他的眼睛里

我的眼睛注视着
日历中的一条长路
一个又一个房间里问着我将怎样活

路的尽头有许多街道
一队男人带着我穿行而过
他们把空瓶子
当成希望的象征
并作为名字给了我

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在同一座城市出生
问着我将说些什么

他将会落入自己的嘴里
人们认为他们要比青草更好

我回到他升高的嗓音中犹如一叉子干草

他老了他不是真的没有什么是真实的
也没有死亡的声音在转动水车

我们是未来的回声

门上总会提醒如何做才能幸存
但我们并不是注定就会幸存
只是意外地活着


愿望

星星在我手中
坠落

所有规则都知道什么是无用的

我能否只服从于必然
而不是成为她的雇佣


写给我的死亡周年纪念日

每年这一天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度过
当最后的火焰向我挥手
沉默即将启程
不知疲倦的旅者
像一颗暗星的光辉

此后我将不再
发现生命中的自己就像在一件陌生的衣服里
不再对大地感到惊讶
一个女人的爱
和男人们的无耻
不会在持续三日的雨水之后像今天这样写作
听见鹪鹩歌唱雨停止落下
对着什么躬身又不知是何物


十二月的夜

寒冷的山坡伫立在黑暗中
南面的树木摸上去却感觉干枯

沉重的树枝爬进了挤满羽毛的月光
我前来观看这些
夜晚变老的白色植物
最年老的
最先来到这片废墟上

我听见喜鹊守着月亮一直醒着
溪水流过
它们自己无尽的手指

今夜我再一次
发现一种单纯的祈祷它与人类无关


云雀

在这个孤单的时刻
超越它
你成为你自己
黑色的
歌喉
星星在冰冷的天堂燃烧
赞美它
当它从你的上升中
坠落

火
没有国度的
白昼
它将在哪里在什么样高度
开始
影子的我
唱着光的我


传说

青苔在许多个冬天之后
发现了树皮碎片压成的锯末
于是说老朋友
老朋友


春天盈满月光

夜晚将这白色的目光
投向她的哥哥雪国王


宁静的下午的光

曾经的爱深陷在树林里
新的爱裸露在平原上

舞蹈的历史
从我出生前开始

和一根新的针游戏

并非舞蹈


春天的记忆

第一位作曲家听到的
只能是他自己写的音乐


初夏

许多年以后
有人将邂逅一大群鸟
不知道他会听见什么

这些就是
甲虫们匆匆穿过干草
隐藏起他们偷来的一点点光芒的日子


夏天的眼睛

所有的石头都已经成为我们
并且将再次成为我们
当太阳触摸着它们
你能感觉到
太阳
并记得不再带着一张面孔醒来
依然
知道那是夏天
如果看见这一切的人
一天天变得盲目
他们将不会忘记什么


灵猫

Ⅰ
多年以后
在异国的厨房里
你依然饿着

Ⅱ
每天正午
你的影子归来
躺在你的石头上


老套的牛皮

干旱地区的土著人倾听着
来自竖琴师的手指间的
雨


乞丐与国王

夜晚
所有未用过的时间
都被倒空
乞丐们正等着把它们收集起来
打开它们
在每一个时刻里找到阳光
并教给它乞丐的名字
这是多么美好
整夜为它歌唱

但我们每个人
有着自己痛苦的王国
只是都未曾找到它们
还在为了寻找它们日夜巡航
毫无疑问，这种始终存在的不安
充满沉默的用途
属于它的时间
像一根离开双手的手指留在世界上


詹姆斯

消息传来
一位远方的朋友即将死去

我抬头望见窗外的小花
开在春天的草地上
记不起它们的名字


晚春

多年以后再次进入这高大的房间
在海洋和群山的阴影谎言的声音之后
在失去之后在脚步踏上楼梯之后

在注视、误解和遗忘之后
转而思考并发现那里没有人
除了我熟悉的一切
直到我终于看见了你
身穿白色的衣裙坐着
已经在等待

从我一次又一次地
亲耳听到你开始
我打开门
相信你不再遥远


线

夜这黑色的珠子
一根线穿过了它
伴随着呼吸声

光一直就在那里
从很久以前
那时它们未曾被看见

在清晨
对于我来说
这是唯一的解释

我们称作黎明之星
和黄昏之星的
是同一颗星


任何时间

我最后看到它的日子
是在多久以前
它带走的时间
依然还在那里
在透明的光芒中
在声音里飞行
我记得
叶子里开始的一切
在它之前，也在我之前
现在我在远处
以光的速度
向它伸出手来
我看见所有更快的时间
在任何东西存在之前
那里没有任何移动
黑暗思索着光


暗光湖畔

有一个问题
我一直想问
只是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它始终是
同一个问题
其实我仿佛知道
几乎关于它的一切
这一切在通往湖滨的路上
提醒我想起它
黎明或黄昏
无论任何事物
都会接近这个问题
仿佛一个身体靠近他的影子
但这个问题却不是影子
如果我知道是谁发现了零
我可能会问
它之前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