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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倪志娟:菲·茨韦奇:创作密码似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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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12-12-24  

倪志娟:菲·茨韦奇:创作密码似的诗歌

  菲·茨韦奇(1933-),澳大利亚女诗人,出生于墨尔本,她既是诗人,也是短篇小说家、评论家和学者,多次赢得西澳大利亚总督奖及新南威尔士总督奖等文学奖项。代表诗集有《珈底什》(kaddish,1982);《艾萨克·巴布尔的小提琴》(Isaac Bable’s Fiddle,1975);《问我》(Ask Me,1990);《看门人的妻子》(The Gatekeeper’s Wife,1999);《野餐》(Picnic,2006)等。


  当72岁的菲·茨韦奇接到电话,被告知她获得了2万5千美元的帕特里克·怀特奖金——澳大利亚最高文学奖项之一时,她以为这是一个骗局。“我完全惊呆了。”她说。“我一直过着一种隐居生活,不作任何期望,我觉得自己漂浮着,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这种感觉很棒。突然,这个奖降临了。”
  这个奖项由1973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帕特里克·怀特创立,茨韦奇记得在1980年代召开的堪培拉反核武器研讨会上曾见过他,在那次会上她朗读了自己写的一个故事,朗读结束之后,怀特不顾病体亲自走到茨韦奇面前向她致意,赞扬她的故事令人感动,这一场面给韦茨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一年一度的怀特奖终于被奖给茨韦奇时,她的作品并没有得到全体评委会的认可,不过这个评委会依然给出了中肯的评语:茨韦奇是澳洲最具原创性、最有成就的诗人之一。这一评语显示了评委会对一个严肃写作者的尊重。
  茨韦奇出生于墨尔本,在墨尔本的郊区长大,她的家庭是第四代澳洲人,父亲是一个名医生,母亲是一名音乐家。茨韦奇六岁时就在音乐上显示出非凡的天分,经常和她拉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姐妹们一起在学校表演。1950年她进入墨尔本大学,1954年获得艺术学士学位。作为欧洲犹太后裔,她将自己描述为“盎格鲁-撒克逊”所主宰的澳洲文化的“局外人”(“我羞于我的外来侵略者的身份”)。从1950年代开始,她写作并发表诗歌,那时她还只是一名大学生,同时兼任一个音乐协会的钢琴演奏师。作为一名年轻的音乐家,她总喜欢拿一本书在乐器后面站着读,不让她的母亲看见她在读什么。她自己最喜欢的自传体诗歌《珈底什》为她赢得了诗人的声名,这首诗是她的诗集《珈底什》中的同题诗,是写给父亲的一首哀歌,他淹死在塔斯曼海。在这首诗中,茨韦奇使用了传统祷告中的亚拉姆语勾勒她自己记忆中的祷告词,细致描写了她与父亲之间的复杂关系,以及她在墨尔本犹太社区的成长经历。这首诗经常被评论家认为是一种“文本引用、圣祷文、逾越节传说、大量神话与童谣的拼贴”。这首诗也明确标示了她作为一个犹太作家的身份。
  1955年至1965年间,她作为一个音乐家在欧洲、美国和东南亚巡回演出。1957年她嫁给一个荷兰人卡尔·茨韦奇,巡回演出结束后她回到文学创作,和丈夫以及随后出生的孩子定居在帕斯,在西澳大利亚大学任教,从事比较文学研究,一直到1987年退休。从1978年至1981年她担任了悉尼澳洲理事会文学委员会的成员。1990年,茨韦奇嫁给她的第二任丈夫,他于几年之后亦去世,伺候她在帕斯过着一种深入简出的生活,专注于写作,逐渐赢得了国际认可。
  茨韦奇诗歌中经常性的主题是艺术与艺术家之间的关系,犹太身份和自传性经历,以及对于种族与文化冲突问题的思考。例如她的第一本诗集《艾萨克·巴布尔的小提琴》包括了大量关于她的俄罗斯祖父的回忆和对于种族命运的反思。她的第三本诗集《问我》的诗歌涉及了中国、美国和印度的文化与宗教。2006年出版的诗集《野餐》,主要探讨了诗的本质以及诗人在世界上的角色。
  她的音乐修养和演奏经历,为她的书写提供了一种古典音乐的复杂性和戏剧性,她具有描述戏剧性人格和其他声音的天赋。她的作品揭示了一种隐蔽的女性主义框架,并非简单的性别意识形态,而是矛盾性地承认现实中的性别局限性,她喜欢编织多重文本,多重声音,同时表现反抗与奉献。剑桥文学指南将她的风格描述为“有稠密的质地,但是不失优雅和直接”。
  除了诗歌之外,茨韦奇也出版了多部短篇小说集、关于文学和生存的论文集,在她的学术探讨中,她指出了澳洲文学的建构如何包含着对少数作家和女人的边缘化,尤其探讨了犹太作家在澳洲文学中的缺席。
  韦茨奇始终是一个勤奋的写作者,她坚持写作了半个多世纪,多次获得西澳大利亚总督奖及新南威尔士总督奖等文学奖项。如今尽管年岁已高,她不得不接受“随着年老而来的:你的意念也许会跳跃,但你的身体不再跟随”,她却仍然在写诗,她的诗越来越专注于当前的政治事件,包括对专制主义、对生命的浪费和生存需要等问题的探索。为此,西澳大利亚有评论家宣称她是澳洲文学界的一个活宝——“一个最令人厌烦的术语”。而她自己对自己诗歌的方向无比清晰:“不展示一切,只是保存着它。我以一种清教徒似的风格被养大,我不为此遗憾。”
  正是这种清教徒似的风格,使韦茨奇的诗歌坚硬晦涩,她总是试图尽最大可能靠近现实事物本身,从而使她的诗歌变得如同密码本身,为读者建立了一条陡峭的道路,然而她的机智与争议性,最重要地是,她的热情,她对公正、崇高和谦逊的追求,她的别具一格,使她成为澳洲当代诗歌史上值得探索的一片风景。


菲·茨韦奇:诗七首

倪志娟 译


在那样的认知之后

灾难围绕左右。她已为之
努力过。嘲笑,蔑视,挑剔,抱怨,

切割混沌的尊严,但
尊严无动于衷。情人们,丈夫们,

孩子们,朋友们,活着的,死去的,或
半死不活的,蒸发殆尽。

带着几近破碎的希望,她
盘旋在海底,在

他们的守护之下,这来自冷漠高塔的钟
黯淡,无声,搁浅在杂草丛。

钟栖息于何等甜美的静默,除非
小小的船只回来,携带着一种庄严的赦免?



透视

1954年:
我们一起散步,
在温柔与惊喜中度过了几个小时。
下午的阴影洒满小路。
我们被一个更伟大的太阳所蒙蔽,时而
重叠,时而被分隔成热烈而澄澈的
自我,灵魂浮荡在明亮的空气中。
我们是严肃的情人,如同被膨胀的眼泪
所吞没;手的压力,温柔的
双眼,整体消融于整体,你
还能说——我却害怕将这空阔
交付于一个词,一个符号,它也许会扰乱
这一刻,这种明亮与愉悦。
我们是严肃的情人(虽然我对此怀疑,你却
深信不疑);我们的笑声渐渐变成
一件勇敢的事。这样的日子弥足珍贵,
我们不知道它会结束得如此迅速,它的夜晚
是我们正午的灰烬。

1974:
我本应回避你,我爱着的被美化了的
朋友。R.小姐表现出(布莱德.C.说,
不管他是谁)“冷漠纯粹的热情”,但
“既不为本科生的诗篇增加分量也不激发
新的希望。”他理解他的素材。
他知道“热烈而澄澈的自我”只是
一种托辞,整体不可能消融于整体,
无论是在语法上还是用其他方法,一个灵魂的
存在,在五十年代的墨尔本
是可疑的(多恩被诅咒)。最终麻木地
活下来了,虽然她爱的他已死去,她
在另一国度躺着被焚烧,我不会改变
一个词,少不经事的柏拉图主义者,其贯穿
未被升华岁月的美好虚幻的澄澈性,已毁灭了
我。


1909-1973,里斯·穆德的记忆

厌倦了始终盯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你沉入睡眠。安息吧,里斯,你
画画,交谈,被已逃离北方
无法将你安葬的朋友们深爱着。
血流入肺部,新来的客人
坐在你的房间,吹大噩梦的睡袋,
直到我们离去。作为一个随和体贴的
主人,你任由自己屈从于
微微倾斜的船首,暂停于一种乳白色的
平静中,被画下,那时我们在爪哇,
尚且年轻。
多么安宁。红色的太阳
沉落于塔尖之后,照亮运河,
然后消失。我们和你机智而耐心的客人
干杯,为下一次聚会
祝福。一缕阳光
投在船首,粉碎了夏日的
海景,火红的时刻,为一个
普通的秋日注入了恐惧。你知道。
在一次聚会上,
(时间在我们一边,年轻在南边)
我们的脸因期待而闪亮:“七年?我们当然会
重聚。”
亲爱的朋友,你才华盖世却处处失意,风
已将我们所有人吹到地球的尽头,再也无法
穿越大海。
但是,在清澈而蔚蓝的波涛上,你
年轻而坚定的船首
将摇动自己,永远地安息。


礼物

今天,我希望她交还
我失去的眼睛,
被遏制着的,结实的,被画下的
一头大象,躯干
狂喜地耸起,
脚稳稳地

踏在一片带刺的草地,
树上,红色,
绿色,紫色和橙色的鸟,挂在
精致的悬念中。距离相等,
自在又安详,它们环绕成
一个宁静的天空。

被他专权、固执的造物主
打造完好,无耳兽
对着星星咆哮她的胜利。
我,被加速推向地球,
被我的孩子制造的
退潮的喧闹声冲击着。


致一条海马

雄性海马的尾巴下有一只口袋,雌性海马将卵产在里面。当卵孵化时,看上去好像是雄性海马生出了小海马。即使在卵孵化之后,小海马仍然留在父亲身边,每当危险来临时,它们就钻进口袋中。

眼睛如同嵌在墙壁中,口鼻突出,你这小太监,
可爱,柔弱,半透明,晃动你的摇椅,
撅着嘴,束紧
骨头的环,蹒跚向前,
肉质的口袋扇动
潮水,但你绝不会像她那样只顾一心
向前。
为了冬天弯曲你的管子。
保护好一栋敞亮的房屋。
为她翘起管道的唇,弯曲,
弯曲你的环,尽你所能,
让你的鳍闪耀,男子汉。注意!
你的爱人正带着透明的功率
全力以赴,那
粗暴的小姐正在为约会
给她的背上浆,灵巧地
调整你环状尾巴的姿态;
摇动,弯曲,鳍因性
而颤动(在这个阶段,决不能
离开你的摇椅),
弯曲!
如同国际象棋中的骑士们相撞:
卵颤抖着一次性落进袋中。
轻轻抚摸着和你一样的口鼻突出者,
你可爱的儿女们,
这些微小的透明物,
在你的体温中孵化,
在你的力量中蜷曲。
从此以后,
他们一定因信任女人而愤怒。


经验之歌

别致的兰道马车滚动向前,
谨慎的灰,推动者的手腕运用
新生儿的技巧,拽紧缰绳,
去腾跃,展示流畅的神秘
仪式和恰到好处的力。
锚定他的背,这位婴儿
沉重地掠过被覆盖的世界,
无数柔软的树叶,装点出
夏日气息雉堞状的斑纹;
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描述永恒的
人行道,将一个闪电似的存在铭刻于天空,
并简洁地呈现他不朽的死亡。


十二月离开芝加哥

如同老人们的眼睛,他们在角落
凝望,努力向前。并非凝望着我们。
孩子们气球似的飘出门,粘在
黑色的雨中。
残破的金属趾高气扬地驶过河上
灰绿色的冰层,碎冰和未完全冻住的浮冰
涌起有毒的气流,拽住风。
黑色的星星驱动钢铁之城沉默的雪。
芝加哥,古老的印第安之夜被腐蚀的火炉。
公共汽车的胸膛,紧紧抵住被熏黑的
不负责任的漂浮物。我们,我和我的孩子们,
透过彩色玻璃,盯着无名的人群,他们填充了
我们无名的日子。
制造隔阂的潮流,
在我们之间晃动,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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