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别: 创办人
UID: 2
精华:
12
发帖: 11920
赋: 75097 枚
注册时间: 2011-08-03
最后登录: 2025-04-27
|
蒙塔莱:诗十四首
杨渡 译 致李昂·屈佛索 跟女人玩捉迷藏正如 被恶魔攫住,你无法捉住 她的头发,因那是假发 一个人想当个现代的歌德 追随潮流是没有用的。 有着标签和镶边的对开大书 若发霉了也不再适合其希望与稀贵 但若是遇上诗,无论什么形式 或被蠹蛀了,却总是令人 心旌动摇,然后被生命焚为灰烬 *Leone Traverso:蒙塔莱的好友,系一翻译家。 可怜的艺术 一幅画悬在书架上 渴求着画家为它牺牲奉献 但画完后,甚至画家或买主 都不晓得要往哪儿挂 有那么几年,我只画着诱捕器 和被捕捉了的鸟 装在蓝色的糖纸或包装纸里 带着酒和咖啡的颜色 并且涂着牙膏,如果那背景 是丝缎般的海洋。在圣·安敦西* 琼坎*发现冰冷光影的地方 他的画让玻璃纸和樟脑丸圈护起来 我也曾想以咖啡煮过的遗渣余灰 作画(却不很成功) 这便是我的一部分罢 冀望保有虚空在心里 冀望保有一切而你并不知道 *圣·安敦西(Saint-Adresse):法国西北方一小镇。 *琼坎(Johann Barthold Jongkind):荷兰籍画家、雕刻家。系研究光线与投影之浮动的先驱者。
变色石 伊的生命带了小小的迷媚 并且伊 彻底地置身其外,难以捉摸 一令人迷惑的女孩,早婚 有一个真是却又未完成的 丈夫 伊有另一个丈夫,给伊 身份地位,带伊到 黎巴嫩一如行囊 但是伊已失去旅行的动力 有人发现 伊难以理解如月球居民 从一个丈夫到另一个丈夫 为时甚短,一个允诺 一句话就够了 那男人将伊带回伊津津有趣 父亲般的语言,而他甚至 不曾问过自己得到些什么 在黎巴嫩,人活得宛如这世界 已不存在,宛如被埋葬了 宛如冰雪下的一株小杉木 伊还记得那变化多端的语言 借来的荒蛮味的鸡尾酒, 他料想伊已阿拉伯化 对祭典驯顺,向天国嘲弄 他看见自己趿着凉鞋 伏拜在无数清真寺的地毯上 他的目光被庙里的 变换颜色的石头照亮 被紫翠玉*,和变色物体照亮 这些都是伊在市集买来的 而伊却是无价之宝,他也是 当他们寻找浪游的心力 在靠近大理石拱门的地方 他是个出租的男人,缺乏 任何特质,但他已准备 接受一个。如今,他已得到 这就够了,他想。而伊呢? 伊不知道,他给出的光 正是冒着黑暗的危疑的光 *紫翠玉:一种宝石,白天呈暗绿色,在人工光线中呈紫红色。
红色中的鲜红
几乎是春天,当花簇 已爬上窗口,俯视着 宅邸的庭院,迅速地 将有树叶和蚂蚁来围城 小甲虫试图爬行过我的税卡* 啊,那红色中的鲜红 我希望它也能弄脏那卡片 终生敲着正午,电话铃 响着,而收音机正发布 两百人死于高速公路 一项东方的新纪录 *税卡:系为红色单子,小甲虫亦为红色,以甲虫在卡上爬行以对比于高速公路上之汽车,以喻示人类之渺小易逝。
存在
让我们俯伏在升起的阳光下 让每个人举目朝向自己的圣地 如果有些什么还留在人间 即使赤裸老旧,是的 让我们瞑目如斯祷祝 鱼狗鸟
人们说: 钓鱼之王唯在寻找灵魂 我不只看过一只鱼狗鸟* 走到水波粼粼,闪着 玻璃光泽的池塘 他的王国仅以公厘*来计量 闪闪发光 唯有鱼狗鸟有着 最准确的计量 其余的很少有灵魂 并且深怕失去了灵魂 *鱼狗鸟(Kingfisher):系一种专门捕食鱼类的鸟。色泽鲜亮,头大,喙长,尾短。 *公厘(millimetves):计长单位,一公厘等于十分之一公分。
隐秘的小角落 当我难以确认自己还活着 我就走几步之遥自此暂离 然而要发现一些东西 也有困难,诸如烟斗 妻子的小木狗 他哥哥的讣闻 三四只她生前的眼镜 还有一个酒瓶的软木塞 很久以前在马翠亚* 过新年跳舞狂欢时 曾经打中了她的额头 还有些其他的小东西 他们已改变了住所 躲到最隐秘的小角落 冒着随时被丢进垃圾箱的危险 他们已共谋好一齐支持我 因为他们比我更了解 把他们捆扎起来送给他 他即使想丢也不敢丢掉 这几年来瑞士的自动表 将试着去联结它们,但也将被排拒 我们把表从卢森带回,她说 卢森*老是下雨,它一定动不了 但是事实上…… *马翠亚:瑞士西南方的一座山名。 *卢森(Lucerne):瑞士之一城镇。 吞没
我注视着电视上卡拉金演出“卡门” 小心翼翼的发音且有些太甜腻 红砖色填塞的文明堆积着 小小的桌子掳获了嘶叫和悲泣 在移动的灯罩下,我扭开 一盏桌灯,然后关掉电视 兄弟,别想从我身上得到眼泪 或是帮助,如果我和你排比并列 我想求取,你不能予我的一句 施舍的话语,因你只知道哭泣 在恶臭的氛围中死去了的哭泣 让我们同它一齐吞没,不再说话 退缩 我想已经开始有蛀虫了 那一只我从撤退的洪水中救回的 小橱柜。它缓缓地钻孔,发出 微细的声音听了教人忿怒 它也许已在尘埃——它劳动的成果 ——之下喂养几个月了 有人说它忽视我的存在 但我早已知道 我自己也曾不知不觉地钻出 一个残肢,而我不明白 有人注视着它,被它 啁啁咀嚼的声音扰乱 有人却正在钻孔 不自觉地钻嚼着,如是 在长长的嵌进之后 有人进入了他人的内里 我的缪斯 我的缪斯远去了:有人 (且是绝大部分)说: 她根本不曾存在过 如果她确曾存在,她或将褴褛 一如稻草人,危疑地站在 蔓草荒烟的街道上 她费尽心力地振翅 抗拒着季节风,保持 挺立,纵使有些佝偻 若风雨袭来,她依旧 移行如常,仿佛在告诉我: 向前走,不要怕,只要 我能望见你,我将赐予你生命 我的缪斯早已远去了 那储着戏服的仓库 高阶层的人们又为她 盛装穿戴。有一天 她充满了我心里,骄傲地 走着。如今她还剩一只袖子 用来指挥稻草们的四重唱 那便是我唯一能够忍受的音乐 温爱之始 这温爱的猛烈风烟 虽然把我们击倒 但已是最后的伪冒了 温爱不会在家里开始 一如人们在伯利说的那样 也永远不会在教科书里找到 当然也不会跟你,马福郎* 也不会跟你那一帮人,也不是轰轰的宣传喇叭 也不会跟着把它转到低下阶层 然后又一把扬弃了 温爱不属于任何人 温爱如同肥皂泡沫闪着刹那的光泽 然后破灭,却不知道是谁吹破的 *马福郎(Mavolio):系作者假想的人物。
火光 五旬节*的时候,火舌 无法在天堂找到出路 高升起来。而耶利米* 在电视上出现,预言着 它随时都会发生 但是没有看到火光,唯有 一些爆竹的硝烟在维碧里的转角飞 疯狂的人们穿着双排扣外套 或者袈裟,似乎没有接获 他们死亡的出场通告 那火光不是来自天空 而是来自地底,那火光 既不绝灭也不高升 无人曾经看见过 消防队员和冶炼工也不曾看见 看见过的却不曾发出警告 只是一迳沉默 再也没人相信凶兆之鸟了 *五旬节(Pentecost):基督教之圣灵降临节。 *耶利米(Jeremiah):希伯来的预言家。《圣经·旧约》中即有《耶利米书》一章。
永不疲倦地说 谈到我的教练我永不疲倦 我死心认输了 但他听不到我的呼叫 因钟声里或拳击场外 没有人看到他 或许他自己认为 他是企图把我从耻辱中救出来 所以他要这样看待我: 不是白痴就是丑角。 反正他老早就把我放在愤怒 和感恩的平衡台上了 角隅
停在角隅处 谈论着阴影 我与你同行,在战争,在和平 也在短暂的休憩里 我曾为你带来激奋和寂寥 也曾激励你不曾有过的 美德,也有你本无的恶德 如果我现在离开 你不会受到伤害,你将比树叶 更亮丽,你会流动如风 现在,我必须揭开面具了,我即是你的思想 是你的累赘,你无用的表象 停在这角隅,从我的呼吸里逃离罢 然后穿越高空犹如一只火箭 天堂里还有些微光 看见过的人也不是 疯子,但是只有一个人 而你认为你绝非那人 因你仍深爱阴影 我也曾欺罔过你,但如今 停留在这角隅请你停止 不是你最坏的或最好的 都属于你,或许你将拥有 你也能无阴影地去行走 在这角隅,请用自己的眼睛 去注视,但也已没有眼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