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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扬尼斯·里索斯:诗十一首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3-03-07  

扬尼斯·里索斯:诗十一首

韦白 译 
 

总是如此

每一个晚上,所有的事物都散布在黑暗中,
除了从崩溃的幸存者嘴边传来的喧闹声。这喧闹声
似乎重建和更新了所有的事物。同时,事实上,
下一天,随着清新的日出,在新建的房屋之间,
在映照巨大的白色和黄色的公共广场之中,生活站在未刮过
胡须的时间之前,犹如一个女人站在一个男人之前,
沉默地等待着被亲吻,被歌颂
然后单独地去孕育,去歌唱。 
 

没有料到的

门敞开。进来了艾薇。两个樱桃
挂在她的耳朵上。“我是春天,”她说。
外面传来一阵声音。摩托艇
从大海驶来,进入我们的花园,
切开玫瑰花丛,又从窗口跳进屋子
重重地撞在扶手椅上,发出水晶般的脆响。
艾薇笑了。她望着她的父亲,
跳上他的膝盖,并用两个手指从唇边
摘下一瓣微笑——一瓣红红的微笑
像一朵野玫瑰毫无准备
而又不知所措地悬挂在他诗歌的格子之外。 
 

他的灯

那灯盏是平静而方便的;他宁愿它
发出其他形式的光。它的光能根据瞬间的需要,根据
永恒的、未忏悔的欲望而调节,并总是
发出煤油的气味,一种微妙的非常审慎的
存在,当他在夜晚独自归来
带着某种遍布于四肢的疲惫,某种
遍布于他夹克的纹理,他口袋接缝处的无用性,
以致每一个瞬间似乎是多余的和不可忍受的——
灯的某种东西再次占据了他——那灯芯,
那火柴,那将要熄灭的火焰(把阴影
洒在床铺、桌子、墙壁上),而首先
是玻璃本身——它易碎的半透明
以一种简单的人类的姿势,从一开始就驱使你
去保护你自己,或者去保护另外的人。 
 

世界的根部

一些在太阳的腋窝里烤干了的黄杨木,
一些鼠尾草,百里香,蕨类植物。

我们非常干渴。
我们非常饥饿。
我们经受了许多痛苦。

我们永远也不会相信
人类会如此残酷。
我们永远也不会相信
我们的心会如此坚韧。

没有刮脸——口袋里装着一小块死亡。
向天空屈膝的一根麦梗今在何方?

天色迟迟变黑。那阴影没有隐藏在石头的硬度里。

死者的饭盒埋在沙里。
月亮停泊在另一片海滩
寂静随它小小的手指一起滚动——
在哪一片海上?在怎样的寂静里?

我们整天敲击着
石块,非常干渴。
在我们的干渴下面
是世界的根部。 
 

初次的感官的愉悦

骄傲的群山,卡利特罗蒙、奥埃托、奥蒂尔斯,
威严的礁石,葡萄园,麦田和橄榄丛;
他们曾在那里挖掘石块,海已撤回;
飘着被太阳灼烤的乳香树的浓烈气味,
和成块成块地滴落的树脂。一个巨大的夜
正在降临。那儿,海堤的旁边,尚未成年的
阿基里斯,当他系鞋带,当他抓住
他的脚踝时,感到了那种遥远的感官的愉悦。当他
凝视水中的倒影,有一阵
他的心思飘走了。然后
他前往铁匠铺,定制他的盾牌——
现在他知道了它的确切的形状,它的图案,它的大小。 
 

裸露的面孔

切开柠檬并让两滴柠檬汁落进杯子;
请看那里,刀子放在桌子上的鱼旁边——
鱼是红的,刀子是黑的。
一切随着刀子进入她们的牙齿中间或者袖子上方,延伸着滴入
她们的靴子或臀部。
这两个女人已经疯了,她们想吃人,
她们有着巨大而漆黑的指甲,她们梳理未清洗过的头发
高高地,高高地挽起像座塔,从那里五个男孩
一个接一个地跳下来。随后他们走下楼梯,
从井里打上来水,冲洗身子,张开他们的大腿,
掷进松果,掷进石头。而我们
点着头,说着一个又一个的“是”——我们俯视
一只蚂蚁,一只蚱蜢,或者在胜利女神的上面——
松树上的毛虫漫步在她的翅膀上。
神圣的缺失——有人说——是终极性的,这种最糟糕的认识;
它确实是某种认识,迄今仍被称之为神圣。 
 

过程

日复一日,他卸下他自己。首先他剥下他的衣服,
稍后是他的内衣裤,再后来是他的皮肤,
终于轮到他的肌肉和骨头,直到最后
只保留住这简朴的、温暖的、清澈的本质
它不可辨识,且没有他赖以建造
小小的陶罐、诗歌和男人的双手。
而他最可能是这些事物之中的一种。 
 

梵蒂冈博物馆

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琪罗,说不清什么原因,他们反正
在人类的脸、人类的身体、指甲和脚趾甲、叶子和星星、
乳头、梦境、嘴唇、那红的、那蓝的上面,抓住了宏大的天堂:
那切实的,那难以捉摸的。或许,在他们两个指头的
触摸下,世界仍在出生。两指之间的缝隙
仍在精确地测量着地球的引力和周期。

我不能拿捏它,他说,
如此美丽而又满含罪孽的圣洁。我需要从白色的阳台
和连续不断的十五支香烟里走出来,从高处,赞美
罗马的众神,并往下瞥视那停在博物馆门前的、从上面走下来
成群的游客的公交车,用两根手指把裤口袋里一包盗来的牙签猛然折成
两半,犹如我正在折断那木质的十字架,它耸立在如此多的人
一直至关重要的愿望里。 
 

我们等着

夜晚迟迟地落进剩余的下半夜。睡眠没有收留我们。
我们等着以便拂晓来临。我们等着
以便太阳像一把锤子一样,打在小屋铁铸般的床单上,
以便它打在我们的前额、我们的心脏上,
以便它变成一种声音,以便那声音被听见——一种不同的声音,
因为寂静里充满了不知何处传来的炮击。 
 

探索

当他上了楼,一个人也没有找到,他又下来了,
穿过一间一间的屋子,搜寻:啥都没有。
当他刚要离去,他听见花园里、喷泉的
旁边,又有吱吱喳喳的声音。那个木马
正在开启着它的左胁。那十二个受伤的剑客
小心地沿着小梯爬下来,进屋去了。他
设法把他们锁进去,自己却跳进马腹,插牢搭扣的门,
他点燃香烟,如往常那样喷着烟,那么稳妥而又完美的
烟,从马的两眼中逸出。太阳下沉了,
而他安然地呆在里面,已探索到他给外界所造成的印象。 
 

在一座古代神庙的废墟里

博物馆的守卫正在羊圈前抽烟。
绵羊正在坚硬的废墟间吃草。
远远的低凹处妇女们正在河里浣洗。
你能听到铁匠铺里锤子的敲击声。
牧羊人吹着口哨。绵羊朝他跑去犹如那坚硬的废墟正在飞驰。
水黏稠的颈部在夹竹桃后面闪烁着凉意。一个女人
把她浣洗着的衣裳摊开在灌木和雕塑上——
她又把他男人的内衣裤搭在她的双肩上。
年复一年,重复这相异、宁静而又黓默的亲呢。走下
海滨,渔夫们头顶着盛满了鱼儿的篓子经过,
仿佛他们正扛着长而窄的光束:
金色的、玫瑰色的、和紫色的——如同那队列,披着长长的
挂满了刺绣的女神面纱,在另外的日子里我们可以割下来
当作窗帘和桌布,安放在我们空空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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