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耶麦：诗二首

刘楠祺 译


孔夫子的礼……
　　——致克里斯蒂安·舍菲尔

在蓝色的中央帝国，孔夫子
待逝者以适宜之“礼”。
这契合本意，因水火相克，
犹如生命渐息，逝者如斯。

他不像某些帝国的大人物
去精心矫饰自己的话语。
华贵的浮屠中，宝瓶和金鱼
无需刻意地装饰自己。

他端步前往王宫，
静心聆听吹竽，
竽声平复情感，像月光
使焦山和紫树变得和煦。

他与城里的书院山长和军队首领
谈话，礼仪谦恭得体。
他没有世俗亲疏，与平民
共进膳食也彬彬有礼。

他喜爱有关“乐”的一切，
偏爱芦荻简单制成的乐器，
芦荻产自柔软的沼泽黄泥，
未名的鸟儿啁啾着筑巢栖息。

他喜爱美食，脍不厌细。
傍晚爱讨论宏论要义，
更喜弟子们在木灯檠旁
洗耳恭听他讲授伦理。

他谈死甚于谈爱，
宣称无人理解死的奥秘。
他乐见得意弟子们驻足窗前，
在灰红色蓖麻丛中时隐时匿。

晚上，他焚香沐浴，
然后庄重地在木简上写下文字，
木简中的经文交织缠绕，一如
法学家或诗哲大脑中美妙的思绪。

他也去看过诸侯国的海船，
欣赏船的整齐，见过世面的船夫们
和善的话语，显示出他们
有着苍海般深邃明晰的思虑。

面对有人询问欲望的问题，
孔夫子说：人之大欲存焉，
你我无异；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随后，他笑眯眯地朝自己的棺木望去。


我爱你……

一
我爱你，不知渴望你什么。
昨天奔跑时，喉头碰到你，
我光溜溜的细腿都颤抖了。

二
我的热血涌到嗓子眼，比车轮
剧烈，感觉你温润的胳膊透过
裙子闪亮，宛若冬青的树叶。

一
我爱你，可我不知渴望什么。
我想躺下，我会睡着……
龙胆树在林中泛着蓝和黑的颜色。

二
我爱你。让我把你揽在怀里……
林中的树上，阳光照亮了雨滴……
让我睡你怀中，你睡我怀里。

一
我怕。我爱你，我转过头，像
旧长椅旁的蜂巢，那里蜜蜂嗡嗡，
刚从葡萄园采回粘粘的花蜜。

二
天热了。麦田里长满红花。
躺在麦地里，把吻送给我吧。
草场深处的青蝇——你在听吗？

一
大地一片热浪。开满孟加拉玫瑰的
老墙旁，有几只蝉儿趴在
梧桐树粗糙发白的树皮上。

二
真理是赤裸的，请你也赤裸吧。
你僵硬的身子下麦穗爆裂劈啪，
青春的爱令你的身体洁白无瑕。

一
我不敢，可我想今夜赤裸……
可我会怕你，怕你会触到我。
我一身洁白，黑漆漆的夜色。

二
林中松鸦叫了，因为它们喜欢。
闪亮的天牛在橡树上攀缘。
喜爱远飞的金色蜜蜂分蜂了。

一
用双臂抱住我吧。我只想爱，
空气中，我的肌肤燃烧发亮，
我要搂紧你，像藤缠树一样。

二
秋天，兽群走向金黄的树林，
金鲤归于渊，美丽归于女人，
躯体走向躯体，灵魂走向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