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三音节的魔咒
我半夜醒来，收拾行李
乘早班飞机来到沙漠中的城市
坐在一棵树下，思考
这个名称对于生活的意义
撒——哈——拉——
从这个名称走入沙漠
午后，沙丘之烟从我手背滑过
我站在殷红的太阳下
思考沙漠法则
沙漠就在眼前
一个人醒来后的沙漠
发现绿洲的快乐
人不能不热爱沙漠
我连吃饭时也观察
沙堆如何一点点移动位置
整体却保持不变
我用一个小本子记下
每次观测的间距
以左手第一颗棕榈树为参照
我想弄清沙漠的同化法则
它如何暗中与时间
结成联盟，不知不觉
将周围事物变成自己
分配绿洲的数量和位置
沙漠法则即——
（我的记录成果后来
发表在《地理年鉴》上
有读者请求加入我
我婉言谢绝，这项研究
只关系到我和沙漠）
这儿离镇子很近，没多大风沙
我睡帐篷，本来可以
住镇上旅馆，但为了观测沙漠
我只好日夜守着它
我的撒——哈——拉——
我记下你的变化
你魅惑的线条，滚动的时间
你是风干的漏掉的大海
我每天用眼睛喝你
现在我看任何东西都有沙漠形状
沙漠颜色，沙漠内涵
再往前走情况复杂
走上十天十夜，也不见棕榈树
落日时骆驼的叫声
像从自己的胃里发出
走着走着月亮升起来
比太阳还大，月光照得人
睡不着，我患心慌
只在沙漠中待过一晚
沙丘真冷啊，风化的无限
抱紧你，狂吻你
夜里两点突然醒来
以为自己躺在月球火山口
据说沙漠能吃骆驼
吃人，吃一切与时间有关的
不用牙齿，用胃
听穿越沙漠的人说，走着走着
就不是你在走而是
被风沙推着往前，无脚的移动
你成为沙漠的肉身，上帝的肉身
向导（通常是当地人）
喜欢用绿洲来诱惑你
其实不过是想让你们
这些文明人体验一下
何为永恒，近年来
要求这项体验的游客数量
剧增，越野车也来了
（考验以色列人的上帝
为什么不选择这儿
因为没人能活着走出去
哪怕是一个民族？
祂考虑到人的有限性）
我雇了一个黑人助手
他喝羊奶长大，一年洗一次澡
我问他关于蜃楼的事
他伸出黑漆漆的先知之手
指着漫无边际的黄沙
说它就在那儿，你得自己去看
大概一个月能到吧
我举起望远镜，什么也看不见
不能过于相信这些撒哈拉人
到了沙漠中没有蜃楼
他们也一样要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