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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弗罗斯特:人口普查员
徐淳刚 译 一个风急云高的傍晚,我只身 来到一座房子:木板建造、黑纸 糊墙、只有一门一窗一个房间, 此处方圆百里树木早已伐光 荒山野岭就这一处仿佛人烟, 可现在不见男人也不见女人。 (虽说,这房子从未住过女人, 那我悲从中来又作何解释?) 作为人口普查员,我来到这荒山 统计人口,结果却一无所获, 方圆百里无人,这房子也无人, 这里是我最后的希望,尽管渺茫, 因为我站在悬崖上久久眺望 只见光秃秃的石头,尽是一片蛮荒。 我发现无人敢在此独自行走, 目之所及没有什么能够躲藏。 这是一个秋天,但有谁能辨认出 当时的季节,因为每一棵树 本该只是落光叶子,现在 却几乎消失,只剩下低矮的树桩 在流溢出的树脂中显现年轮; 每一棵树都变成腐烂的树干, 没有一片孤单的叶子留给秋天, 也没有落光叶子的树枝迎风呼啸。 也许没有了活树的存在, 风更能说出岁岁年年,它摇晃着 那扇似乎永远虚掩着的 门,仿佛粗鲁不堪的伐木工 一个个进来,前面的砰地一声推开门又 关上,后面的自己再推开。 我数了数有9个,都是我无权统计的: (但这是梦幻般的非官方统计) 在我统计第10个走进门的人之前。 但我的晚餐在哪里?没人哪来晚餐? 没有点亮的灯。桌上什么也不见。 炉子冰凉——烟囱没有接上—— 而且缺了一条腿,歪向一边。 刚才那些大声喧哗走进门的人 其实只能听见、不能看见。 他们没坐到桌前把胳膊肘支在桌上。 没躺上那些架子床。 我并未看见有人,也不见人的骷髅。 为了防止有什么骷髅来袭击, 我从地板上捡起半截被树脂染黑的 斧把,拍了拍上面的草灰。 嘎吱作响的不是骷髅,而是破木窗。 门静立无声,因为我已把它关上 当时我考虑我该如何是好—— 关于这房子——早已空无一人。 这房子一年就坍塌腐朽 不亚于千年之后当亚洲将非洲 挤离欧洲,使它化作废墟 在我心中激起的悲哀。 我看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除了查明这里人迹绝灭, 然后向远得没有回声的悬崖声明: “此地荒无人烟,倘若有谁藏在 寂静处,这声明对他造成伤害, 请现在就说,否则永远沉默。 请他说明为什么不该这样声明。” 这种不得不计算灵魂的悲哀 人口越来越少,年年极端萎缩 最终为零,悲哀不断增多。 这当然是因为我希望生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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