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坡科夫斯基：诗八首

李以亮 译 



　　杨·坡科夫斯基（Jan Polkowski，1953-），波兰诗人。早年在出生的城市克拉科夫学习波兰文学。1977年成为当时抗议者组织一员，在地下出版物上发表作品。戒严法实施后，他被当局拘禁。1989年后致力于报纸出版。他是那一代诗歌人物中至今保持活力的诗人。 
 

诺瓦胡塔，中央广场，“阿卡迪亚”餐厅 
 
全俄共产党总书记 
（布尔什维克）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被雪
覆盖，21英尺的庞然大物收班回到 
他的营地。憔悴，饥饿。在卫兵的目光下
站稳了双脚。寒霜之拳打击着他 
如酷热，虫蝇嗡嗡的西伯利亚大草原。极地的 
夜晚光秃秃的。点名。 
在弄脏的科雷马*的
雪之桌布前。 
 
*在西伯利亚东部。 
 

“彼得*远远跟着他” 
 
这样你*把我置于我 
之中以便我知道你。 
墙壁，电线，和狗看着你 
以我的眼睛。 
 
*十二宗徒之圣彼得。耶稣被捕前预言，彼得会在鸡啼以前连续三次不肯承认认识他。结果，他在耶稣被审讯时因为害怕果然三次不肯承认与耶稣的关系。为此彼得一直都很后悔。后来他在罗马殉教之时，他对行刑者要求把他倒过来挂在十字架上，因为他自觉与耶稣不配。彼得殉教之后葬于罗马城的地下墓室，在今日梵蒂冈小教堂的圣坛底下。《新约圣经》中彼得前书和彼得后书即为其所写。
*此处原大写，指上帝。 
 

赞美诗 
 
监狱窗口面对一个院子。 
雪和泥土被 
混凝土墙壁和铁丝网包围。 
你需要什么（哦灰色的鹰） 
这过紧的王冠？ 
 

在我们中间，那些不洁者 
 
他们在桌前打牌：年老的一个，皮包骨头， 
那长胡须的年轻男子。第三个
躺在床上看书。安静， 
黑的窗，含混不清的交谈。 
粘在墙上的照片上一个年轻女人 
一个小男孩在她的腿上 
望着他们。那孩子，陷入沉思，没有认出 
他的父亲；他刚举起他的手（照片此处
被弄脏）仿佛正在祝福 
这三个囚犯 
（犹太人，希腊人 
和整个地球）。 
 

“我甜蜜的祖国” 
 
我出生在一列火车上， 
在移动的边境， 
一个小个子犹太人在一辆货车角落， 
一个讲波兰语的德国国防军的士兵 
一个不明血统的内务人民委员会人员
行进在莫斯科，
朝我的祖先射击：波兰人， 
立陶宛人，鞑靼人——患斑疹伤寒症的贵族们 
走到了他们的顶点。 
我出生在移动的坟墓里： 
在哈萨克斯坦，在立陶宛， 
琴斯托霍瓦*，克拉科夫，卡廷，伦敦。 
 
这就是我的公民权——你的腹部 
凸起 
在你的乳房下面（安妮，小妈妈）。 
 
（我的无形的祖国， 
我们将彼此忠实。） 
这不再是问题。 
 
*波兰中南部城市。 
 

“你需要我？你，被出卖的……” 
 
你需要我？你，被出卖的
至高者？ 
我在这里在这肮脏的低地，在小店主， 
不称职的盗贼，和残忍的警察
发出的叫喊声中间。 
人的骨灰在脚下，我打你*的脸。 
你没有离开我，鄙视， 
你没有离开我，仇恨。 
我已经实现你，未来的非人类的语言。 
 
*此处原大写，指上帝。 
 

虽是凡人，我渴望你* 
 
哦十一月白色的鱼（这城市刚入睡）。 
国王的骨灰，烟，乞丐的石面具 
告密者（饿极了的时间 
睡了）。只有风活着，只有风的 
被剥去树皮的枝干； 
在唱（哦，唱， 
我的逃离）。 
 
*此处原大写，指上帝。 
 

“这世界只是空气……” 
 
这世界只是空气
光亮、颗粒状、透明的东西，
短暂的的气息，通过它我看到
时间。
思想更物质化
（雪地上的足迹，碾碎的草的
气味，一片囚于风之拳头的
叶子）。
沉默的词，比树林，墙，肉体
更可触摸——无形的
伊甸园之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