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某个下午，我拎着一袋
她们写给我的信件，前往邮局
当时我正在迁徙，担心丢失了它
黑色布袋在手中，心情异常
感到它的重量，将其包裹托运
先于我到达移居的南方边城
我回到了过去的不安、专注或疯狂
写信的人淡了音讯，身处异地
留下这褪色的书信或沉默的声音
我们热烈的情爱变成这一摞信函
边角破损，字迹也模糊不清
以它的凝重衬出我们肉身的轻
仿佛骨头与皮肉。这是我们的遗址
从生命里逼现出来的蓝色火焰
一度燃烧过我们：忘我、献身
现在，它移置到了另一个空间
依附于这信件诗文中的词语
同写信的人分离，和我们不再相干
我也成了一个老人。她们的身体
会出现老妇人的异味——多年后
重温旧信——死气沉沉的肉体
被词中的精灵唤醒，发现自己
真正生活过——时光可倒流
回到写信的某个时刻，早晨
或黄昏，句子的节奏糅合了
桂花的香气还有布谷的啼鸣
人性的花鸟常提醒我们的共在
青春的地址，爱的激情与受难
唉，我曾犯过糊涂，搞混了爱
与写信的人差别——最终我们
在词语中消失，当我们完成它
只能成为它——分散在各地
的朗读者。灵魂又归隐于词语
我们重新隐退——从生活沉渣中
提炼出来的爱的精华，我们消失
而它还在，甚至能使我们复活
唉，这虚幻生命仅剩下这些纸片
旧信发黄破损，字词也模糊漫漶
还得将它们从时间的束缚中解救
我爱过的她们的身体寓居了灵魂
在词句中纯粹透亮，凝聚成晶体
我还得为它建造坚固的安身之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