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拉特摩斯的恩底弥翁

陈东飚 译


我沉睡在山巅，我俊美的
身体，被岁月所挥霍。
高踞于希腊的夜晚，桑滔罗*
停止它四蹄的奔行
来窥探我的梦。我乐于
入睡为了做梦也为了那另一个
净化的梦，它逃脱了记忆
并为我们除净了那一份负累：
身为我们在尘世所是的那个人。
狄安娜，那也是月亮的女神，
看见我睡在山上，
缓缓地向我的怀抱降下
黄金与爱，在那被点燃的夜晚。
我紧闭凡人的眼睑，
我情愿看不见那张美丽的脸
被我尘俗的双唇亵渎。
我吸入月亮的芳华
她无限的嗓音说出我的名字。
哦那招唤的纯洁面颊，
哦爱与黑夜的河流，
哦人的亲吻和弓的张力。
我不知道我的艳遇持续了多久；
总有盛放的花束无法量出的东西
无论是花还是精细的雪。
众人躲着我。他们害怕
被月亮所爱的男子。
那些岁月已过去。一份焦虑
给我的无眠带去恐怖。我问自己
山上那场黄金的骚动
是真实的抑或不外乎是一个梦。
徒劳中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昨天
和一个梦的回忆是同一回事。
我的孤独走过那些平凡的
尘世之路，但我却永远
在众神的古老夜晚里寻找
那漠然的月亮，宙斯的女儿。

*Endimión，希腊神话中居住于拉特摩斯山（Latmos）的俊美牧人。
*Centauro，希腊神话中上身为人下身为马的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