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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斯:诗五首
李景冰 译 黄色的下午 若不是他在事物和自己的 底部,那就是在 泥土里。那里他可以说 这就是我,这就是酋长, 这就是我问话时的答复, 这就是那哑者,环绕 层层缄默的最后雕像。 这,同样安眠于春天 和古铜色的树荫的秋天。 他说过我拥有这——我能爱, 就像爱可见的和响应着的和平, 就像爱一个人自己的生命, 就像爱结局和注定被爱的, 就像爱属于整体之一部分的人, 这整体是你爱的生命,由此 人活在构成它的所有生活中 如同活在命定战争的整体生命中。 所有事物从他的田野中间 走向他。泥土的气味 比任何言词渗透得更深。 那里他触摸他的存在。那里他是其所是。 他于男人中发现的所有思想, 在一个女人里面——她屏住他的呼吸—— 但他回来了,如同从太阳里回来 躺在黑暗的床上,挨近一张脸, 没有眼睛和嘴,望着他说话。 (译注:那将整体聚为“一”的神,这酋长,这死的凝视,显像在女人、战争和秋天的下午。) 水玻璃 玻璃在热中融化, 水在冷中结冰, 表明物体只是一种状态, 两极间诸多状态之一种。所以, 形而上的所在便是这些极。 这里中心立着玻璃。光 是下来喝水的狮子。那里, 在那个状态下,玻璃是一个水塘。 当光下来弄湿其空下颌时, 眼睛是红的,爪是红的。 而水草弯曲在水里打转。 那里,在另一状态下——折射, 形而上学,诗的塑形部分 在脑子里碰撞——但是,肿胖的愉悦 焦虑于什么立于中心,不是玻璃, 而是在这个中心,属于我们此时此刻生活的 是一种状态,这个春天 在玩牌的政客间。在一个本地的村子里, 人依然不得不去发现。在狗和畜粪间, 人将继续苦于应付自己的意念。 (译注:形而上学或诗与生活虽为镜像,却相互不能校准,也绝不可能较准。愉悦的焦虑是所玩味的。)
一盘俄罗斯桃子 我用整个身体品尝这些桃子, 我摸它们嗅它们。谁在说话? 我吸收它们如金雀花王朝 吸收安茹王朝。我看它们,如恋人看着, 如年轻的恋人看着初生的蓓蕾, 如黑种西班牙人弹奏他的吉他。 谁在说话?但它必定是教堂的钟 为我,那个野兽,那个俄国人,那个流亡者 滋生在心里的声音。 桃子又大又圆又红, 哦,它们有桃红的绒毛, 哦,它们满含汁液,皮是软的。 满含我的村庄的颜色, 美好的天气,夏天,露水,和平。 房间是安静的,它们在那里。 窗子敞开。阳光洒满窗帘。 甚至窗帘的拂动,如此细微, 也惊扰我。我不知道 这样的残暴能否将一个自我 从另一个撕开,如这些桃子为之的。 (译注:此诗或许是在描摹创作桃子时的一个俄国画家。桃子将一个自我撕下来,被撕下来的这个形而上的自我恐惧被撕回去。)
扛东西的人 诗必然近乎成功地 抵制智力。图解如下: 冬天傍晚一个棕色身影 抵制特征。他扛的东西 抵制最迫促的感觉。那么,接受它们 作为从属事物,明显之整体的 辨不清的部分,确定之固体的 不确定的颗粒,摆脱怀疑的要素; 接受思想突然变成真实的恐惧。 事物漂浮如第一阵雪片 漂出我们必须整夜忍受的暴风雪, 漂出从属事物的暴风雪。 我们必须整夜忍受我们的思想, 直到闪耀明晰地静立在寒冷中。 (译注:诗为不可说之说,指涉一种决断,所谓“摆脱怀疑的要素”。若说诗是一种智慧,则必然与日常智力相反对,为一种形而上的玄智。)
有韵律的诗 蜡烛与墙壁之间 手在墙上变大。 此光亮或彼光亮与空间之间 (此男人在房间里伴随一个世界的影像, 彼女人在等待她爱的男人,) 意念随空间变大: 那里男人终于看清了那影像。 那里女人将爱人接到心里, 在他胸上哭泣,虽然他不曾来过。 必然是那手 有一个在墙上变大的意志, 变得比墙更大更沉更实; 而那意念 化为自身的外形并宣称, “这影像,这爱,构成着我自己。 由此,我外显出来。 由此,我呈现一种生死攸关的洁净, 不是在空气中,那湖蓝的空气, 而是在我愿望和意志的强大镜子里。 (译注:这首诗暗示了所有正义所根植的可怕的自然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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