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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黛博拉·艾泽:诗十七首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3-04-07  

黛博拉·艾泽:诗十七首

倪志娟 译 
 

黛博拉·艾泽(Deborah Ager,1971-),美国青年诗人、评论家,美国诗刊《32首诗》的创始人。现在一家大型网络公司从事网络搜索引擎的设计、维护及服务工作。




院子里一半是庭院
一半是湖,它忧郁得如同一具尸体。
湖将诉说你渴望倾听的:
逃离这儿吧
三点钟。落叶发出沙球晃动时的嚓嚓声。

枯黄的草
在脚下碎裂,而树
慢慢意识到它们正在褪去衣衫。
你将停驻多久?
湖也问出了你想听到的问题。

几个月过去了,一切
照旧。那些建筑物
倚靠着天空而立,人行道上,淅淅沥沥的
雨,在你身边盘旋
哦,这些林荫道看上去多么阴森!

我知道,你怀念
湖边的吟唱。汽车喇叭在高峰时段
鸣响。香甜的咖啡。风
像小锤子似的袭来。一个情人的温暖。
蟋蟀们哼着情歌走在马路上。


清晨

你知道,从一场梦中醒来
是怎么回事,在梦中,你能飞,
很久以前死去的人,又回来了,

而你渴望,
有片刻时间,驶离
大路,意识一片空白,

或者去看望情人,并全身心地
感受。也许在某个清晨,
梳头时,你会惊讶

一生中,你为梳头,
签名,或者在黑暗的迷雾中起床
准备去工作,究竟花费了

多少时间。白日首先开始于
他人的需要,
你的思绪如呼吸一般散去。

在白日将来而未来的时刻,
在这孤独的时刻,整个世界
如同一辆接一辆的汽车,重新显现。


爱荷华州的夜晚

雨云抹掉了拉莫尼上空的星星。
昏黄的光。地窖。流浪狗。母牛的
臭味浸透稀疏的房屋,
它们悲哀的叫声在原野上刮起渴望的风暴。


夏夜

工厂的汽笛声,告诉工人们该回家了,
告诉他们夜晚开始了。
当我和这个我不爱的高个子男人

共同生活时,我宁愿
在街上溜达,梦想意大利。
假如和他一起逛过仅有的

几个街区,他会说,看,
那些粉红色的鹅卵石中
有灰泥似的粪便。

星期三的夜晚,散发着甜蜜气息,
拍卖会之前的夜晚,
母牛的悲伤映入我的眼帘,

当我穿过小镇回家,
湖水沉默,厌倦了我的谎言。
什么时候我能再次说出真相?

汽笛响起。我的爱是家。
夜晚,我们停驻其中,而白天,是未知数。


独自一人

越过栅栏,死者悠游
而来。九点。
这是今天你第一次
独自呆着。孩子们睡了。丈夫出门了。

你手中的啤酒瓶冒着汽泡,
浓烈的熏衣草香
在空气中弥漫。想到自己。
连续几周照顾他人之后,

你的胳膊无所事事地垂下。
你的思绪飘向其他问题,
这一周的黄油是否够吃,车里的汽油
还能驶多远。


冬天的圣达菲

这座城市在夜晚关闭了。
商店一家挨着一家拉上卷帘门,
黑暗再次降临,只有

暗淡稀疏的街灯,垂挂着,
像负重的花茎。岁月,层层堆积起
这座城市:砖块砌成了

栏杆,钢筋巩固了土墙,
白水泥涂抹在
拱形门上。街区的

驴车道变成了
马路,夜晚,空空荡荡——
没有行人,没有汽车,没有狗。

白昼开启了画廊,
商铺和饭店——
裹着羊毛的纳瓦霍人

聚集在城市广场,
兜售他们的手工毛毯,
银戒指,和项链。

游客们乐意购买饰品
以及一切——
这是另一种迷人的历史。


海岸空间

一只艾尔谷犬摇头摆尾地穿过薄霜,
棕榈树叶以责怪的神情
看着它,任性的波涛扑到我脚边。
我躲开了。夜晚,黄色的灯光
扫过沙滩。那个星期五,
除了挽着情人的裙装女人之外,
还有什么被发现?没有人发现我。
怎么会这样呢?在这里,
即使植物的名字也会被记录,
小路会在地图上用红线标出。
夜晚,天空是布满针孔的黑纸。
海龟将蛋推进温暖的沙中。
因为天色太晚,所以不该来这里?
一切都会被发现。一切都会被说出。
空气中充满盐的气息。我情人的身体。
也许太晚了。我想奔跑,
丈量沙滩的长度,因为它没有尽头。
荒凉的沙滩。艾尔谷犬坚硬的头上
长出了鳍,被淹没的冲浪运动员
浮出水面,而那些
再也不能被平安召回的小女孩,被发现了。


夜晚:旧金山

雨淋湿了天井中的石头。
一整夜,耗费在对地震的
等待中,而水

用粉红色的泡沫弄脏了沙滩。
昨天的脚印中,爬满了灰色的螃蟹。
喇叭中传出的男中音在浓雾中回响。一只雾灯

指引着油轮,它们阻隔了落日的
余辉。我的情人
在不安的睡眠中,呼唤别人。

路灯的光,透过百叶帘,变成条纹,
盘绕着我的腰和我情人的脖子,
将他分成了若干个百分之一。

这些碎片能使我更开心吗?
我的手扭曲成鳄鱼。
我的食指是咬住高更的塔希提岛的

牙齿。我的拇指,是一只加利福利亚鹌鹑
头顶上的羽毛,它一直叫喊着“芝-加-哥”。
夜晚近于停滞。这是仍然矗立着的

建筑?这只手是要杀死我们的
蝎子?欧文街的小无花果树
将染蓝又一个清晨的空气。


吉斯通海茨*的龟

雨下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
冬天将近。我感到疲倦。
你穿着湿透的衬衫,消融在
西边铺满云彩的天际,
不远处,超速行驶的汽车——
它们为何不减速?

还是下午,一弯新月
已匆忙升起,
它必须传递一些意义。
只要月亮不出来,
就会有被压碎的龟和蛋,
你必须将它们铲到路边的尘土中。

那些柔软雪白的蛋。
我正是这样爱你的:
浸透了佛罗里达州的雨,
看起来狼狈不堪,
佛罗里达州就是一座地狱,
月光洒下火焰之雨。

*吉斯通海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个小城。


佩恩草原

抱着我的雕花骨灰盒。
看看阳光,微风中的
铁兰,和匆匆掠过的鹤鹬。

空气中凝结的水珠,滴落你的肩头。
说说潮湿的空气,昆虫的低吟。
继续向前。不要埋怨热。
打开骨灰盒。最令你震惊的将是石头状的颗粒——牙齿,骨头。

除此之外,你诧异于:热
如何摧毁了人类柔软的身体。
而湖水将继续存在,不管
湖面飘摇的水草,和点缀其上绽放的花瓣,柔软的花瓣。

当你撒去我的骨灰时,请保持沉默。
如果必须说,就请低语,请让我躺在湖面。
梦想房顶的风扇,被压碎的冰和水草。
梦想一个可心的情人,抹除遗憾。


爱荷华州,拉莫尼城外

我慢慢拆除了一座死去的
苹果园周边的篱笆。
天空只有银河的淡影。没有月。

山岗上,一个男人完成一天的劳作后
走出他的田地。很快:烛光吞没了他的身影。

一个快乐的司机在福特车中叫喊。
听,我对死去的田野说。
我是空虚的风,渴望着马里兰海岸。


水的哀歌

你走进浴室。你是一个发热100华氏度的病人,
山谷,曲线,锁骨。我流过你的胸,

胃,大腿。我是一个无法停留的情人。
我是激流,水滴,瀑布,从你背后

天使的翅翼上滑落。
如果重力允许我回来,我将回到

你不完美的身躯。我将整日
躺在你的身体上,除了你的身体,

别无牵挂。我将被你购买,
汇聚在你的腹部,你的掌心。

哦,浴盆寒冷的仪式,陶瓷,
你的布道。我是大海的碎片,

海召唤我回到蓝色之中,但首先必须经历
黑暗,枯竭和告别的循环过程。


此刻之前

室外的植物浸泡在棕色的
雨水中。邻居的鹦鹉不停地啼叫。
我看着树,它们的叶子彼此

刮擦。站在厨房的窗前,
湖水的反光,将我的脸和玫瑰
镀成银白色。一切都显得喧嚣,浮躁;

一条金色的光链饱含
深意。存在并非不可见。
院子里充满鲜红的光。


挑衅

我把两枚鸡蛋
放在我腿上的V型部位,

有人说,时间到了,天已经
很黑了,我们三人就站起来,

扔掉我们的棒球和棒球棍,
走过一个街区。

我将手举在
前面,手中各握着一枚鸡蛋。

乔第一个扔。接着是利兹。
他们的蛋砸破了一扇窗子,

玻璃落在砖地上。窗帘
拉开了。

温暖的夜滑到路边。
男人的脸是一个难以描述的阴影,

我们站在树下,
毫无惧意。

我的母亲告诉过我——
他的妻子四个月之前去世了。

窗帘遮蔽了他的大部分面孔。
利兹和乔跑了;我等候在闷热之中。


我遇见你的那些城市

让它是迈阿密,巴蒂摩,或者纽约。
让欧塞奇的橘子在枝头绽裂。
你闻到了它们在空中散发的酸味吗?

让风卷走云层,
聚集在西边,预示一场雨即将来临。
让它成为爱的城市,心痛的城市,

渴望的城市。让雨落在我身上。
让人行道在你脚下蜿蜒,
我会询问,临死是什么模样?

让我介绍这个我深爱的
丈夫。让我告诉你
从未降生的儿子。夜晚,你在这里;

阴影在角落里移动,
我相信他们,如同相信一个神。
这是黑暗。这是我的手,

伸出,去抚摸你的胳膊,
穿过你幽灵般的身体。


冥想

一个女人在街上闲逛,
一尘不染的天空,点缀着几点橙色。
她的儿子剥开洋葱,将白色的球茎
塞进嘴里。他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三点二十分的火车鸣响汽笛……
自杀者游荡在稀疏的枫树林,
它们的叶子忧伤得如同乌云——
一个身体的故事,一个卑劣的情人,一些账单,

被埋葬在那些叶子中。火车可怕的汽笛,
划破冬天的空气。我想转身回去;
舒适的床;肮脏的麻雀,如同鼓胀的威士忌酒瓶。
那个夜晚,我曾相信了美丽的谎言。


木兰

他拿着刀追逐她。
他的眼白。
门,在她身后砰地
关上。柏油路散发着热,
房子是起伏的波浪。
跑到街上,越过垂死的
草坪。那是后来的故事,
粗大的木兰树,雪白的
花瓣,散落在院子里,
柔软的树叶,如同
一个浅浅的杯子,盛满陈旧的雨水。
也许有一种歉疚,但我
不想说出。据说他砍伤了她。
他煮熟了她。和他的兄弟们一起
追赶她。兄弟们围成一圈。
在她身后追逐,撒谎。他们的嘴
在她闭锁的门里,叫着她
——他在开玩笑——叫着她的名字
——他总是这样——叫着
——他疯了——他们所知道的她全部的名字。

(原载《香稻诗报》2012年冬季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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