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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尤蒂塔·瓦伊西乌娜伊特:诗十首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3-05-31  

尤蒂塔·瓦伊西乌娜伊特:诗十首

李以亮


苹果树

在城堡大街和格兰特大街的转角处
矗立着阿尔吉达斯公爵为他的第一任妻子玛丽亚建造的东正教教堂。
旁边是一棵苹果树:绿色,不朽,结满果实。
它的根深入时间的起点,前基督教时代的土壤。
一棵童话般的树:树顶之上是明亮的灯,
银色的花朵垂落,果实成熟而充盈……

老城之上阳光照耀,白鸽,炎热夏日的寂静。
一只橄榄色的苹果滚过落满灰尘、年久日深的鹅卵石路面……
这也许就是她常来默默祈祷的地方,
年轻的阿尔吉达斯的新娘,玛丽亚•雅若斯拉芙娜,维帖布斯克公主
对于她,苹果树的树荫和石头上的斑纹 
                都如冻结的熔岩一样沉重。


女巫

正午的广场闷热而喧噪。
电影院空着,
他们蜂拥而至:为
冷酷,不人道的
好奇心驱使。
耻辱之柱高高
升起在屋顶之上
仿佛一棵奇怪的枯树。
我垂死的谵妄
冒犯一切。 
       (拥挤的伤寒病房, 
        淋浴室,理发店…… 
        剪落的红头发)。
他们的愤怒起伏澎湃,
无理性,
仿佛我
来自另一个星球。
盲目,嘶哑的叫喊,
疯狂的声音
抽打我。
沉重的锁链刮伤我的前颈。
行刑者在等待。
空瓶子从桌前飞过
如疯狂的爆炸
真理:来自我孩子般,
未被驯服,无动于衷的嘴。
点燃大火吧……我的身体
渴望净化的火焰。 

  
加西莫多

一个聋哑的敲钟人
突然开始
渴望钟的心。
远处小教堂
生锈的钥匙
响在他的腰间,
午夜,
在风暴中,他爬进
逼仄、螺旋上升的塔楼。
钟声击碎了夜晚。

被亵渎的、离乡背井的母亲们
默默从村庄走出。
初秋阴冷的拂晓,
复活弥撒曲
为她们响起,
如猩红的火焰
闪着无辜者血的光。

敲钟人大笑着……
因爱与悲伤而疯狂。


有鸽子飞翔的咖啡馆

在铁路和市场附近,
无轨电车停在雪光里
我看到有鸽子飞翔的咖啡馆——
年老的妇女和吉普赛人聚集在一起,
我听到鸽子咕咕地叫
它们在早晨拍打寒冷的翅膀,
我从肮脏的石子路上
拣起一片
雪似的羽毛,
拎着包,
以我撕裂的心
瞥了窗外一眼——
云朵游移在
正暗淡下去的星辰之间,
二月的云……


信末附言

在中心邮局
春日的阳光新鲜,
太古的羽毛寂静
蕨类植物摇曳在
花盆的阴影里——
和世界一样古老,
它们在黑暗中抽芽,
为今天伸展
为希望伸展,
我揉皱了我的信——
我也属于
这古老的世界,
阳光的箭矢常绿
朴实而永恒,
在邮局,
春日的阳光新鲜。


祖父母的肖像

在冬天的遗忘里,在被大雪所封困的小木屋
没有暖气的起居室
只有我祖父母的肖像
回到空空的农庄,
我无意间发现它们,在夜间冻结的水井附近
仿佛在一个梦里
多少世纪仲冬的椴树
踮起脚伸向天堂,
在暗夜里,在颜色剥落的墙上

如此的孤独,在他们死后绘制,
在隆冬,悼念
我祖父母的画像,
他们一天比一天更为亲近,我与他们
一天比一天更相像,
我,他们存在的证据。


四幅肖像*(组诗)

娜乌西卡

    “呵,旅人,当你回到
    家乡,请不要忘记我……”

没有男人吻过我。我的声音像波浪 
        我的身体不曾懂得男人的爱抚。
但我一直渴望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 
        而我们一度沉醉于奇迹和疲倦。
我扔到岸边的圆球
应被祝福和诅咒 
        亚麻布在那里晾开,
在那个金黄、古老时间的早晨 
        两只愚蠢的骡子拉着我的小推车。

我是娜乌西卡。我属于以航海为业的种族。 
       我留着那次奇妙的
沉船的纪念物。
我母亲纺织紫色的羊毛,喜悦连连。
我父亲的房子宽敞,高贵,高大。
在太古的天穹下, 
       我们举杯向过路的客人 
       致以简朴忠诚的祝酒。
你强壮而自由。在你 
       外衣后面藏着眼泪。
我们永远不会理解你。 
       但我们不问为什么。

而我——只是融入我所 
        倚靠的柱子……
没有人知道 
        我怎样独自站在 
  空荡荡的大厅。
没有人知道我的感受。
我甚至不会对自己承认: 
        我爱你, 
               奥德修斯。


卡里普索

    “他不爱美丽的仙女
    即使在她的床上休息,
    在她明亮的房间……”


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我的娇容,
我的茂密头发,我的身材。
但神灵吝惜给我幸福。 
  而我惧怕他们的愤怒。
你正建造你的船只。我会给你
斧和钻。我亲手编织的
帆——这贯穿时间的翅膀 
        如飞翔的旗帜。
临别时你再一次热烈要我。你
搂住了我的细腰。
我嫉妒。无法忍受地嫉妒
靠近你的一切:你的妻子,
你的狗,你遥远的土地……
这角色于我太难。 
        我难道不是一个女神?
为什么神灵赋予我
一个普通磨坊主女儿
痛苦,恼人的情欲?

现在你厌倦了我。
然而——七年了我绑住你
用我的手,怀抱,头发…… 
      你令我忍气吞声。
我唯一的愿望是看到你
也像天空的星辰一样不朽…… 
       你倒掉了神的食物。 
       你摆脱了我爱的拥抱。
你把脸埋在多沙的海岸哭泣。
甚至没有给我留下怜惜。
在我开花的、废弃的石洞里
只有大海懂得。
我愿你一切都好。我爱你, 
                 奥德修斯。


喀耳刻 

   “……而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原谅我,它们不过是一群猪。
而我要将它们从食槽引往谷仓。
如果你伤心,它们会坐等你,如螺旋桨,
在转动的桌子周围,美馔高耸。
燃烧的火把,初民的葡萄酒
扰乱诗的秩序和音步
窥视的双眼闪着光辉 
               紧盯我的酥胸。

……当火焰熄灭,炉架冷却,咒语就失效。
正是这双手要倾倒出神奇佳酿。
喀耳刻将屈服于最强壮的男人。
而你……
你会梦游着走向宴会 
              走向诱人的火光。

我不会强迫你。你可以扬帆远航。
假如你惧怕挑战你的命运, 
  可以割断这圈套的红色线头。
为你的旅途我将这些瓶子装满葡萄酒。 
        作为临别礼物我给你献上 
               我的智慧和温柔……

让你飘摇的船只将你安全带往旅程的终点。
不可抵达的岩岸,不存在的
伊萨卡。

省去你的痛苦 
       在我骄傲的大眼里, 
                我将不声不响地溜走。
我已给你殷勤款待。 
                我信守我的诺言。
但你,陌生的男人,
放弃了我。 
      你,我的唯一。 
                 我爱你, 
                      奥德修斯。


珀涅罗珀

    “……我会在心里念着奥德修斯的名字
    进入我的坟墓。”


很难知道你的爱。
无人像你。无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怪谁?如果我等你一百年。
对大厅里的哨声和掌声充耳不闻,
可笑的城市,求婚者, 
             我的女奴也是?
怪谁?如果我一直愿做 
        这乏味、奇怪的珀涅罗珀?
我愿为你一直燃着炉膛的光 
        穿过层层墙和时间。 
                纯洁如一个念头。
我愿为你的双耳罐保留原封未动、清洁的水。
如果在其他时间其他妇女 
        从一只海螺听到 
                大海的咆哮 
                       或独对空房,
愿她们懂得深植我心的等待。

至于我,我是一个人回家的理由, 
         一个永远在那儿的人。
如今我已因耐心和智慧闻名。
血液流动在你的双手,我将用 
        我的嘴唇和头发擦拭它们。
在你的膝前我幸福地 
       啜泣。我爱你, 
                     奥德修斯。

*本组诗取材于荷马史诗《奥德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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