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飚 译
颂歌 今天早晨
空气里透出不可思议的芳香
来自天堂的玫瑰。
在幼发拉底河边
亚当发现了水的清冽。
一场黄金的雨从天而降；
那是宙斯的爱。
从海中跃起一条鱼
而阿格里琴托*一个人将会记起
自己曾是那条鱼。
在名字将会是阿尔塔米拉*的洞穴里
一只没有脸的手描画出
一头野牛背脊的曲线。
维吉尔缓慢的手摩挲
丝绸，它从黄帝的国度
由商队与海船运来。
第一只夜莺在匈牙利鸣唱。
耶稣在钱币里看见恺撒的侧像。
毕达哥拉斯向他的希腊人揭示
时间的形式是圆环的样子。
在海洋的一座岛上
银狗追逐着金鹿。
在一块铁砧上打造着一把剑
它将忠于西固尔德。
惠特曼在曼哈顿歌唱。
荷马在七座城市诞生。
一位少女刚刚捕获了
白色的独角兽。
所有的往昔回返如一道波浪
而那些古老的事物重现
只因一个女人亲吻了你。
*Agrigento，生于此地的古希腊哲学家恩培多克勒（Empédocles de Agrigento，约公元前490-公元前430）说“我以往曾经是男孩和女孩，灌木，鸟和住在海里的鱼”。
*Altamira，西班牙一处洞穴，以洞中的旧时器时代岩画著名。 云雀的米隆加*
真名塞凡多·卡多索*
而非云雀这个绰号；
这个人不会被遗忘
哪怕岁月会忘掉一切。
算不上一个行家
对于扣板机的武器；
他更乐意去玩转
用刀子演绎的舞蹈。
多少次在蒙蒂埃尔*
曙光曾照见过他
躺在一个早被占有
又被遗忘的女人怀里。
他所衷爱的兵器
是加乌乔短刀。
两者从来是一体
基督徒和那一片铁。
在遮阴的屋檐下
或藤蔓笼罩的角落，
那双致人死命的手
也会把吉他弹奏。
将目标在眼中锁定，
他有本事能挥出
最匪夷所思的一斩。
格斗的看客何其有幸！
不幸的则是那些人
他们最后的记忆
是突如其来的攻袭
和锋刃的刺入。
永远是丛林与决斗，
与对手挺胸直面。
他活着就是杀与逃。
他活着恍如梦一场。
传说是有一个女人
把他出卖给了追捕队；
所有人，或迟或早，
我们都将被生命出卖。
*米隆加，是一个音乐及舞蹈术语，指的是南美洲，尤其是阿根廷、巴西、乌拉圭一带的一种风格近似于探戈的流行舞曲的音乐形式。
*Servando Cardoso（约1840-1879），加乌乔刀手，逃犯，1879年被捕杀。
*Montiel，阿根廷恩特雷里奥斯省（Entre Ríos）的树林和山地。 访客 神翕里有一把剑。
我是神社的弥宜*。我从来没有见过它。
别的宗派供奉的是一面金属的镜子或一块石头*。
我相信那些东西被选中是因为它们曾经是稀有之物。
我说话很坦率；神道是宗教里最轻浅者。
最轻浅也最古老。
它保藏着古旧得几乎已成为白纸的经卷。
一头鹿或一滴露珠就足以将它承载。
我们被告知我们都应为善，但它未曾树立一种道德。
它不主张人行事必有业报。
它不喜以惩罚来威吓或以奖赏来施贿。
它的信徒可以接受佛陀或耶稣的教条。
它尊天皇也敬死者。
它知道一旦死去每一个人都成为保佑其家人的神。
它知道一旦死去每一棵树都成为保佑所有树木的神。
它知道盐、水与音乐都能够将我们净化。
它知道神明多不胜数。
今天早晨一位秘鲁的老诗人造访了我们。他是盲人。
我们在前庭分享花园的空气，湿地的清香，鸟儿与神明的歌唱。
我试图通过一位翻译向他解释我们的信仰。
我不知道他是否理解了我的话。
西方人的脸都是不容解读的面具。
他对我说回到秘鲁他会在一首诗里记叙我们的交谈。
我不理会他是否会写。
我不理会我们会不会重逢。
*神社中位于宫司之下的第二神职。
*八尺镜、天丛云剑、八尺琼勾玉为神社中供奉的三种神器。 布朗宁决定当诗人 通过伦敦的这些红色迷宫
我发现我已经选中了
人类的职业里最奇特的一种，
虽说所有职业庶几都是如此。
仿佛那些炼金术士
在易变的水银里
探求哲人之石，
我要探求让平凡的词语
——赌徒作记号的纸牌，常人的钱币——
交出那魔法，它们曾经拥有过它
在托尔是神灵与咆哮，
雷电与祈祷之时。
用今日的言语
将轮到我说出永恒的事物；
我将尝试不辜负
拜伦的伟大回声。
我身为的这堆尘土将不可战胜。
倘若有一个女人分享我的爱
我的诗将触及同轴天宇的第十重；
倘若有一个女人弃绝我的爱
我将让我的伤痛成为一曲音乐，
一条在时间里回响不绝的宏亮之河。
我将忘我而活。
我将是我瞥见又遗忘的那张脸，
我将是犹大，他接受了
成为叛徒的神圣使命，
我将是沼泽里的卡利班*，
我将是一个雇佣兵，他死去
既无恐惧也无信仰，
我将是波利克拉底*，他怀着惊惧看见
命运带来指环的重归，
我将是仇恨我的朋友。
波斯人将给我夜莺而罗马给我剑。
面具，苦痛，重生，
解开又织起我的命运
而有朝一日我将是罗伯特·布朗宁。
*Calibán，莎士比亚戏剧《暴风雨》中的角色。布朗宁曾写过《卡拉班呼唤塞忒波斯》（Caliban Upon Setibos）一诗。
*Polícrates（公元前570-公元前522），希腊萨摩斯岛（Samos）上的暴君，为逃避好运逆转而将一枚指环投入大海，数日后指环在一渔民进贡的鱼腹中回到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