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忘二 译
我告诉孩子，他是我在灌木丛中找到的。
这有什么不好？我对他说，他当时在睡觉，
那只黑天鹅就睡在他旁边，
天鹅羽毛热乎乎的，有热羽毛的香味，
有灌木暖白花的香味，
就像煮山羊奶发出的香骚。
灌木长在一个奇异的园中，那地方
极其古老，似乎存在于时间之外。
一个点上，巨大的石阶通不到任何去处。
另一个点上，骑手驾驭巨马的雕像，
雄姿映照高墙。这一边，三角形花坛里
红花艳丽。那一边，圆形花坛中
铺满白色。每一丛灌木与花坛，
都有小鸟飞过，鸣叫声婉转不绝。
我对男孩说，我找了他很久，
找到时，我看他熟睡着，
手搂住天鹅湿润的脖子，
天鹅的头紧依在孩子身后，
长毛的胸膛和光裸的胸膛异口而同呼吸，
然后我非常迅速地、一声不响地，
在不惊醒那只鹅的情形下，
把男孩抱起，塞进我的肚里，
就好像一个人偷了什么东西，顺进
钱包。于是我把他带到了这儿……
事情就是这样。事已如此。一个小男孩，
他皮肤白得根本不像个孩子的皮肤，
倒像刚生出来的兔子的皮，或者像百合花的
皮，单薄、没有脉搏。一只巨鸟，
有燃烧的羽毛。越过羽毛看去，是一潭
令人难以置信的黑暗，笼罩
在古老的树木下，有色调变幻的图案，
微风吹过树枝，发出的声音，
犹如一千个木钟同时被敲响……
都是那么美的事物。可我竟然仍会
忘记，幸亏有这么个孩子，现在已
有我腰部这么高，头发像一顶闪闪发亮的羽帽，
今天他哭着来到我身边，因为有几个大男孩
嘲弄他，撕破他的新外套，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我低头靠近他的头时，
对我轻声但尤其愤怒地说，“真希望我从来
没出生。我希望我还在灌木丛下。”
这使得古老的花园再次向上生长，
被阴影笼罩，更加陌生。小鸟们
匆匆飞过，寒意袭来。
那儿有一口池塘，树木围成半圆。那边，
无花的灌木丛。但没有天鹅。
没有那只黑天鹅。我能听到
那下面有风的声音，黑暗而低沉，
马的巨大的石头蹄子，
不断敲打着越发坚硬的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