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十四行诗》（11-20）

伊沙、老G 译


11
像你必然的死亡一样快，你生长在
另一个你中，金蝉脱壳而去，
和那被年轻的你在暗中灌注的新鲜血液，
你呼唤着你，当你被远去的青春所抛弃，
此处居住着智慧、美丽和繁殖，
不住愚昧、年龄和冷酷的衰变，
如果所有人都这么想，时间大河便会断流，
六十年便会令世界完蛋：
让那些不知建造仓廪的，
粗糙、平庸和未开化的族群，贫瘠地死去，
看啊，她把最好的给你，她给你的便会更多，
对慷慨馈赠的大礼，你当倍加珍惜，
　　她将你雕刻成她的印章，其意是，
　　你当印出更多张，也莫让副本销亡。

12
当我数着那报告时间的钟表，
看见勇敢的白天沉入可怕的夜晚，
当我凝视凋谢的紫罗兰，
黑貂皮的卷发被皑皑白雪覆盖得银光闪闪，
当我看见高高的树上绿叶凋零，
往昔曾为牧羊人遮风挡雨躲避赤日炎炎，
夏日的青草全都被扎成捆，
在棺材上结出果实长出愤怒的白髯，
于是你的美丽让我产生疑问，
你必须离去，在时间的废料之间，
既然芬芳和美丽都将自弃
死去像它们所见到的万物生长一样快；
　　虚无与时间的镰刀作战，
　　拯救繁衍，让他勇敢，当他将你引向未来的时间。

13
哦你是你自己，但爱你
不再是爱自己，当你不在世上，
对此正在降临的终点你当做好准备，
快呈现给世人你那甜美的形象。
这样，你所租赁的美丽
便永远不会到期，于是你
又将成为自己，在你死后
当你的甜美遗传给你的宝贝。
谁肯让如此一座华厦倾颓，
精心看守便得以维护，
抵御冬日的狂风暴雪，
和死神永远冷酷的寸草不生的暴怒。
　　哦无人除了浪子，亲，我的爱，你知道，
　　你有一个父亲，让你的儿子也如此宣告。

14
我并不是从星星上摘下我的判断，
我仍然认为我掌握了天文学，
但不是报告运势的好坏，
瘟疫、饥馑、或四季的风水，
我也不能分分钟就算出命运，
指点他的每一场的风霜雷雨，
或报告国王流年可有大利
依据不可泄露的天机。
我的知识源自你的双眼，
和永恒之星，我从中读出如此之艺术
仿佛真与美相生相长
倘若来自你自身，便会将你珍藏流传千古：
　　否则，我将做出如此之预言，对你，
　　你的大限就是真与美的厄运与死期。

15
当我思忖那生长的万物
拥有的完美，只在刹那之间，
这台大戏一无展示除了表演
舞台之上，星辰暗中操纵着人们的评判；
当我感到人类生长仿佛草木繁殖，
饱受万众欢呼与千难万险，甚至在同一片天空，
它们年轻气盛，盛极而衰，
抛在记忆之外的是它们损耗殆尽的勇猛；
于是这无常的幻想留了下来
将你最昂贵的青春安放在我面前，
在那里荒废的时间与腐烂合谋，
要将你青春的白昼变成肮脏的夜晚；
　　为了爱你，我与时间作战，
　　当他攫取于你，我愿成为你的新欢。

16
但是你为何不用更强有力的手段
与血腥的暴君——时间作战？
用比我沉闷无趣的诗韵更多的祝福
加筑一道防御工事来阻止你的衰变？
此刻你站在极乐一刻的巅峰，
许多处女的花园尚未播种，
贞洁地希望承担你生命的花朵，
比你的画像更酷似你的真容。
因此只有生命的线条才能能将生命修补
这一支（时间的铅笔）或我瞳孔的钢笔，
无论内在的价值还是外在的美丽，
都无法令你复活，在人类的眼里。
　　只有放弃自己才能保全自己，
　　你只有活在画里，通过你生花的妙笔。

17
在未来的时间谁会相信我的诗篇，
如果用你最高的毁誉将其填满？
尽管只有天上的诸神知道它像座陵墓
隐藏起你的生命，不显示你的另一半。
如果我能够写出你眼睛的美丽，
在清新的诗行中清点你全部的魅力，
未来的时代将会指认这是诗人的谎言，
如此神圣非凡的品质永不触及世俗的嘴脸。
因此我的诗页将会与它们的时代一起泛黄，
被瞧不起，像比舌头更少诚实的老朽，
你配得的赞扬是用特别的词汇表达了诗人的愤怒，
一首古老的诗歌传遍地球：
　　到那时你的孩子还活着，
　　你当活两次，在他身上，在我的诗韵里。

18
我可否将你比作夏天？
你比它更加可爱更加温暖：
狂风摇颤五月可爱的蓓蕾，
夏天的租期过于短暂：
有时候又太热，天空的眼睛照射，
他金黄的肤色常常隐没；
每一种美丽都来自美丽的凋落，
被意外或自然更替的过程剥夺；
但你永恒的夏天不会褪色，
不会失去你所拥有的姹紫嫣红；
死神也不再夸下海口：你在他的阴影里流连，
当你的生长朝向时间在永恒的诗篇中：
　　如此长久，像人类一息尚存，或洞见的眼睛，
　　如此长久，生于斯，斯赐你生命。

19
饕餮的时光磨钝了你这头狮子锐利的爪子，
并使大地吞食她自己的宝贝孩子，
从猛虎的下巴拔掉它尖利的牙齿，
点燃长生的凤凰令其涅槃，在她的血液里。
让或悲或喜的季节像你一样敏捷，
你如何令捷足先登的时光满脸憔悴，
面向大千世界和她所有落尽的芳菲：
但我阻止你犯下这十恶不赦的大罪，
哦，别把你的时光刻在我爱人美丽的眉毛，
也别用你古老的钢笔在那里画下线条，
请保证你所描画的他没有污点，
作为美的典范留在未来的人间。
　　不管你有多么糟的旧时光：不管你曾犯下多大的罪行，
　　我的爱情将在我的诗中万古长青。

20
造物主亲手描画的一张女人的脸，
你拥有我所钟情的上帝的情妇，
一颗女人的温柔之心，但并不反复无常
变幻莫测好像虚伪女人的装束，
一双比女人更明亮的眼睛，并不顾盼生假：
无论它凝视何方，目睹之物便镀上黄金，
统御百花园令群芳黯然无颜色的美男子，
夺走男人的眼球，震惊女人的灵魂。
起初一直把你当成女人造的，
直到造物主锻造你时坠入情网，
于是增加一个人：用来被你打败的我，
于是添上一件事：让我变得毫无志向。
　　但是既然她造出你是为了取悦女人的用途，
　　我的爱便成为你的爱，而你的爱已经沦为她们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