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博洛茨基：时间

汪剑钊 译


1
赫拉克利乌斯、吉洪、列夫和托马斯
庄严地围坐在桌前。
头顶，悬挂一盏祖辈的
灯，光滴落在宴席上。
这盏灯豪华而古老，
生铁铸成的女体形象。

这女人在那里被链条锁挂，
烛油在她的背脊流淌，
为的是让灯不会熄灭，
让一切不被黑暗所笼罩。

2
一间优雅的屋子
因为宴会而熠熠生辉。
墙角下，一大箱粮食，
那里是昂贵的石膏
制成的一座偶像。
大朵的紫菀在花盆开放。
单调的墙壁周围
站立几把漂亮的椅子。

3
这生气蓬勃的房间，
坐着四个宴饮的客人。
有时他们霍地站起来，
攥紧高脚杯的底部，
发出刺耳的叫声：“万岁！”
两百瓦的吊灯在照明。
赫拉克利乌斯是丛林战士，
掌握火枪的大黑琴鸡，
黑琴鸡上一个硕大的扳机。
用手指扣紧，我相信，
有助于射杀那些动物。

4
赫拉克利乌斯想象
自己力大无穷，说道：
“我自幼就崇拜女人。
她们就是精致的键盘，
藉此可以弹奏出和弦。”
被排枪所杀死的
动物从墙壁向下看。
挂钟挪动自己的指针。
抑制不住智力的冲刺，
深沉的托马斯说道：
“是的，女人的意义巨大无比，
我非常赞同这一点，
但思考时间更重要。是的！
我们哼唱的总是时间之歌。”

5
关于时间的歌
轻盈的旋律从A杯
静静地流进Б杯，
少女在编织花环，
星星在铜管乐中舞蹈。

把仙女座与飞马座
向上翻转，倒了个，
在大地的上空升起
一堆堆星星之火。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我们像星火一样燃烧，
我们，星座的孩子哭泣，
将双手伸向仙女座。

我们永别的时候，
看见在铜管中
轻盈旋律怎样从A杯
静静地流进Б杯。

6
于是，敲击着高脚杯，
异口同声地喊出“万岁！”
作为回应，举办舞会，
挂钟发出五声叫喊。
仿佛一座小小的教堂，
牢固地悬挂在钉子上，
挂钟从古老笔下发出喊声，
仿佛需要去推动星星。
无底的时间之箱，
挂钟是地狱之手的杰作！
这一切都可以清楚地理解，
托马斯说道，帮助催生思想：
“我建议消灭挂钟。”
捻转起胡子，
他用平静的眼睛打量所有人。
女人生铁的骨盆在闪烁。

7
而如果他们向窗外望出去，
他们就可以看见
黄昏星巨大的斑点。
植物像木笛一样生长，
鲜花晃动自己的肩膀，
而每株草中，仿佛在胃里，
有可能溢出灯光。
肉质植物的小城
切分开水流。
颀长的叶子赤裸着，
在手掌里合拢，
下肢的筋脉淹没
在化学药水中。

8
厌恶地看着窗口。
托马斯说道：“无论酸果，
无论云莓，无论金龟子，无论磨坊，
无论小鸟，无论女人的大腿，
我都不喜欢。你们大家注意：
挂钟在走，我很快将离去。”

9
那时，沉默的列夫站起来，
狂怒地拿起火枪，
拉动了两下枪栓，
放进致命的火药，
瞄准刻度盘的中心，
用强硬的手射击。
所有人站在烟雾里，像神祇，
低沉有力地说道：“万岁！”
他们的头顶，女人的
一双铁脚闪烁两百瓦光芒。
所有的植物掉下来，
落向玻璃，仿佛掉在胶水上，
他们惊奇地观赏着
人们理智的坟墓。

1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