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十四行诗》（1-10）

伊沙、老G 译


1
从最美的生灵中走来我们欲望蓬勃，
因此美丽的玫瑰或许永远不会枯死，
既然瓜熟蒂落会随着时间萎缩，
他稚嫩的子孙该承担他的记忆：
可你，与你明亮的双眼山盟海誓，
用自身作燃料喂养你目光的烈焰，
在丰饶座落的地方制造一场饥荒，
你是你的仇敌，对你芳香的自身太过凶残：
你成为今日世界的新鲜装点，
且是惟一的先驱面对俗丽的春天，
你心满意足地站在你的萌芽和大地之间，
幼稚的农民却在吝啬中制造浪费：
　　可怜可怜这世界吧，否则这个饕餮之徒，
　　将吞下世界的应得之物，通过你和这坟墓。

2
当四十个严冬围困你的额头眉毛
在你美丽的田野上挖掘出深深的战壕，
你青春骄傲的华服，此刻如此引人注目，
将变成一把破碎的廉价的杂草，
继而追问：你全部的美丽身在何方，
何处是你盛年岁月的奇珍异宝，
如果说：在你深深凹陷的双眼之间，
是一份饕餮的羞惭和毫无价值的荣耀。
有多少赞美配得上你美丽的善用，
如果你能够回答：“如此，我美丽的孩子
将偿还我的债务并宽恕我的衰老，”
证明他的美丽继承于你！
　　当你日渐衰老，这将成为新的创造，
　　当你感到寒冷，会看见你热血沸腾。

3
用镜子照照自己，告诉这张脸你的视觉，
现在是时候了，脸应当换一张，
如果现在你不将其更新，
你定会欺世盗名，咒爹骂娘。
哪里有她这样的美，她处女的子宫
鄙视你的辛勤耕耘？
或有谁像他那么讨人喜欢，愿做
自恋自爱自绝后代的坟茔？
你是你母亲的镜子，她在你身上
唤回她可爱的青春的四月天
同样，透过年代的窗口你会看见，,
你的这个黄金时代，无视皱纹的存在。
　　倘若生不被当世记载，
　　那就独自去死，你的肖像与你同在。

4
挥霍无度的小可爱，为何你要用尽
你身上美丽的遗产？
造化的遗产赐予虚无，除去做贷款，
她只给坦坦荡荡的人免单：:
那么，美丽的小气鬼，为何你要滥用，
那慷慨赠予你的你要送出去？
为何你要被一无是处的高利贷者利用
背负如此巨大的金额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因为你只跟你一个人做交易，
你的自我，你香喷喷的自我，便是自欺，
然后，造化何时唤你离去,
什么样的审计允许你离去？
　　你未及挥霍的美丽与你葬在墓中，
　　被活着的遗嘱执行人所占用。

5
这些用温柔的手工编织而成的时刻，
每一只眼都聚居于此的可爱的凝视，
将扮演暴君面对芸芸众生，
造成美人变为老丑的不公：
因永不停息的时间把夏天引向
狰狞的冬天并将他挫败在那里，
树液凝霜，绿叶飘零，
美丽被雪覆盖，大地赤身裸体：
尔后，夏天的精华一无所剩
一名液体的囚犯被关押在玻璃墙里，,
美丽的效果与美丽一起被剥夺，
没有美也没有美曾存在的纪念。
　　但被提炼出的花露，纵然与冬天相见，
　　失去的只是表演，它们依然芳香永驻。

6
那么，别让隆冬锯齿状的糙手丑化，
在你的盛夏，你已被提炼成精华：
芳香小瓶，珍藏某处，
与美丽的宝藏在一处，它没有自杀:
那样的取用并非是被禁止的高利贷，
乐于心甘情愿地偿还利息；
那是为你自己繁殖出另一个你，
或十倍的快乐，十为了一，
十倍的你比你现在更快乐，
如果你十倍于重新塑造的你。
那么即使你离去，死神又奈何，
你把自己留在后世子孙的生命里？
　　切莫固执任性，你倾国倾城，
　　将被死神所征服并让蠕虫做子孙。

7
看啊，在这东方，当亲切的朝阳
抬起他的头颅，每一只下界的眼
都向他初升的景象致敬，
用仰望迎候他的神圣威严，
继而他登临陡峭而上的苍穹顶峰，
在其中年，壮若青春，
人类的仰望膜拜他美丽的寂静，
追随着他金色的朝圣之行：
但当他从最高的顶峰与劳顿的舟车一起坠落，
仿佛垂暮之年他从白天蹒跚而过，
睽睽众目（先前顺从）改变信仰，
从他谦卑的足迹移开，望向他方。
　　你也如此，倘若你在全盛的正午离去，
　　无人关注你的死，除非你有一个儿子。

8
听音乐，为何你总是听出悲声？
甜美并不相克，欢乐彼此相生：
为何爱你所不欲之欢乐，
或是欣然接受你的悲情？
如果调好的声音的精准与和谐，
通过联姻冒犯了你的耳朵，
它们只是温柔地谴责你：沉缅于
一己之私的情绪，虽然你在倾听：
如何将一根琴弦调教成另一根的宝贝丈夫，
通过彼此呼应而又各司其职铮然有声，
宛若父亲、孩子和快乐的母亲，
他们站成一排，齐声欢唱，音符飞扬：
　　他们的无字歌貌似多多，实为一曲，
　　如此这般唱给你：“你孑然一身证明空虚”。

9
是否为怕打湿一位寡妇的眼睛，
你就在单身生活中消费着自己，
啊，如果无后的你溘然长逝，
世界将哭你，仿佛丧偶之妻。
世界将沦为你的寡妇，静静哭泣，
你不曾将你的容颜遗留身后，
当每一个寡妇通过孩子们的眼睛
在心中很好地珍藏她丈夫的形象：
看啊，一个浪子在人间虚度了什么
徒留他的住处，世界仍在安享；
但美丽的浪费在世上终有尽头，
一直不用就等于任其腐朽：
　　那样的心中对他人无爱，
　　如此自私自利令己蒙羞。

10
出于羞怯，否认你并非不爱一切，
对自己反倒毫无了解。
愿意你就承认：多少人钟情于你，
但你一无所爱，也是昭然若揭。
你走火入魔，怀有满腔仇恨，
你反抗自己，暗藏杀机，并无妙计，
谋求大厦倾颓华屋拆毁，
重建一切成为你首要的心意：
哦，回心吧，我也可以转意，
难道仇恨会比温柔的爱情更诉诸公正？
你仪态万方外表善良，
至少对自己也要有个心地善良的证明，
　　为了爱我，另造一你，
　　给美丽多一个存活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