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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易丝·格丽克:诗四首
柳向阳 译 计策 他们隔得远远地坐着 有意地,去体验,日常的, 隔着很远距离而彼此相望的那种 甜蜜。他们本能地 懂得,爱欲的激情 因距离而蓬勃,无论 实际的(一个是已婚的,一个 不再爱别人),还是 虚假的,欺骗的,一个计策 模仿着激情 对社会习俗的臣服, 但只是个计策,所以它展示的 与其说是习俗的力量,不如说是 爱洛斯摧毁 客观现实的力量。世界,时间,距离—— 在枯萎,像干涸的田野 在凝视的火焰面前—— 前所未有。从未和其他人。 而在那眼睛,那手以后。 被体验,作为荣耀,作为献祭—— 甜蜜。而这么多年后, 完全无法想象。 前所未有。从未和其他人。 然后整个事情 恰与另外某个人重复。 直到最后才明白 惟一不变的 是距离,这需求的奴仆。 它被用来维持 任何在我们内心燃起的火焰。 那眼睛,那手——并没有 我们相信的重要。最终 仅凭距离自身,已经足够。 时间 总是太多,然后又太少。 童年:病中。 在我的床边上有一只小铃铛—— 铃铛的另一边,妈妈。 疾病,灰雨。小狗始终在睡觉。它们睡在床上, 在床头,我觉得对于童年 它们很明白:最好一直懵懵懂懂。 雨在窗户上形成灰色长条。 我拿着书坐着,小铃铛放在旁边。 没听到一点儿声音,我让自己模仿一个声音。 没看到精神的任何标志,我执意 生活在精神之中。 雨淅淅沥沥又稀稀疏疏。 一月又一月,在一日之内。 事物成了梦,梦成了事物。 后来我好了;铃铛回到橱柜里。 雨停了。小狗站在门口, 喘着气到门外去。 我好了,后来我长大成人。 而时间继续——就像那场雨, 那么多,那么多,仿佛一种无法移走的重负。 我是个孩子,半睡半醒。 我病了;我被人保护。 我活在精神的世界之中, 灰雨的世界, 失去的世界,回忆的世界。 然后,突然,太阳闪耀。 而时间继续,甚至在一无所剩的时候。 那感受的成了记忆, 那记忆,成了感受。 自传
我生来小心翼翼,在金牛座的标志下。 我在一个岛上长大,茁壮地, 在二十世纪的下半叶; 大屠杀的阴影 几乎没有触及我。 我有一套爱的哲学,宗教的 哲学,都是基于 早年在家里的经验。 而如果我写,我只用寥寥数语, 因为时间对我总是显得短暂 仿佛任一时刻它都可能 被剥夺。 而我的故事,不管如何,并不奇特, 虽然,像其他每个人,我有一个故事, 一种观点。 我需要的是寥寥数语: 养育,承受,攻击。 圣女贞德 七岁的时候,我有一个幻象; 我相信我将要死去。我将要死去 在十岁,死于儿麻。我看见了我的死亡: 这是一个幻象,一个顿悟—— 这是贞德经历过的,为了挽救法兰西。 我极度悲伤。欺骗了 世界,欺骗了 整个童年,和我内心的伟大梦想—— 那梦想永远不会显露。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 后来,我还活着。 我一直活着 当我应该已经被烧死的时候: 我是贞德,我是拉撒路*。 童年的、青春的 独白。 我是拉撒路,世界又被赐予了我。 许多夜里我躺在床上,等待着被找到。 那些声音回来了,但世界 拒绝撤退。 我清醒地躺着,倾听。 五十年前,在我的童年。 当然还有现在。 那是什么,正在对我说话?对死亡的 恐惧,对丧失的恐惧; 害怕疾病穿着新娘的白裙—— 七岁的时候,我相信我将要死去: 只是日期是错误的。我听到 一个黑暗的预示 在我自己的体内升起。 我给了你机会。 我倾听你的诉说,我信任你。 我再不会让你拥有我。 *拉撒路(Lazarus),圣经人物,被耶稣从坟墓中唤醒复活,见《圣经·约翰福音》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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