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川俊太郎：诗七首

得一忘二 译
　　

名字
 
谁都不能命名你。
你的名字就是你。
全世界的一切都汩汩而出
漩涡般注入你柔软的身体——
连我幼年的泪与那融化的冰河
 
 
出生之前
 
那时你还未出世
我也还未出世
我们一起闻到空气的味道
从闪电剖开的乌云天下
于是我就意识到
总有一天我们会突然相遇
在此世某个寻常的街角
 
 
我们俩
 
你的影子把你追得到处跑。
而刚刚还和你玩的伴儿
转身就不见影儿。
你第一次数出“你、我，两人”时口齿还不清，
而我已在你的梦中站定。
 
 
拳头
 
你小小的拳头
贴身紧紧攥着
打定主意不松开的
那是什么呀？
你拿它直向我砸来，
现在还这样。
 
 
死
 
我已化作火。
燃烧着看你。
我的骨头，白而轻，
将在你的舌面上融掉，
犹如毒品。
 
 
墓
 
我们爬坡时，汗流浃背；
野草味道刺鼻，难以呼吸。
我们走到一块嶙峋的石头，
坐上去，俯瞰大海。
过不了多久，我们会在这岩石冠冕下，爱上彼此，
身体化为土，眼睛化为淤，舌头化作水。
 
 
我们欢笑
 
我们欢笑。
带着年老者的寡情，欢笑。
我们随处躺，剥着荔枝，欢笑。
腰疼得我们龇牙咧嘴，我们欢笑。
牙掉光了，我们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