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建你好
通亮的游船犁过黑黢黢海面。
远处的小岛,如大海抖动的褶皱中
一枚不起眼的纽扣,才露出来
就又翻落进瞬间合拢的夜色。
海滩上人还很多。三三两两
漫步在上涨的潮水和防波堤间。
有的拽着裤腿,海鸟一样左蹦右跳,
有的独自踩着水,漫不经心,
似在寻觅海浪遗落的东西。
走向人更少的西边,椰树林正被冲刷。
粗砂粒在溯溪鞋卷进淘出。
一股股聪明的盐水,
灌满空贝壳后被一饮而尽。
薄薄的水镜,映出夜空烟蓝色反光,
和白色水沫涂抹的
易逝的图画,一起咽入沙子的细喉。
而灰白色云朵挡住摆动的光柱,
如同悬浮的天顶,把灯光竖起的彩色海湾,
和忽闪着下降的飞机都罩在下面。
走出游人稠密地段,风吹来更浓烈咸腥。
海滩更开阔,视觉也更真实了。
这里,云变成隐约的纯白色
一颗星星从云层透了过来,
像一个乐符蹦出了音乐家的脑海。
海水越来越凉,在长长的海岸线轰响。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来到一处荒凉所在。
是走到下片亮光聚集的远处,
还是估算时间赶紧回头?
当我揣着犹豫,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遇见他们。几十个男人
从没腰的水中向岸上岔成两列,
喊着号子往上拖网。
女人们忙着把网带择开,
蹦蹦跳跳的小鱼,在手电光下闪烁 。
号子越喊越响。更多的人
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呼啦啦围了两圈,
等着看大鱼出水的一刻。
终于拉了上来。最后一截,
是水都流不出的细网。没有大鱼。
污泥、海藻、贝壳,小鱼和更小的鱼,
密密实实挤成一坨。
那些打渔人早习以为常了,
装走这微不足道的收获。而围观的游客
毫不掩饰他们的沮丧,
自嘲起人类的无情。
他们散去后我站在原处。
不断涌来的潮头撞击着回涌的海浪,
发出越来越有力的怒吼。
是的,就是这么贫瘠。
当你置身其中,你就是它的一部分。
和那些小鱼一样在黑暗中跳闪,
为爱而歌,为痛而泣。
你听到它们的声音,感到海水
咸涩的舌尖火一样舔过,那是一种
实实在在的时间的流逝。
漆黑的码头拉响了汽笛,
海湾尽头,水母正从蓝色楼房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