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为一首永不被写出的诗而作的笔记

周瓒 译



　　　　　　给卡洛琳·富歇

i
这是那地方
你宁愿不知道它，
这是那将占据你的地方，
这是你不能想像的地方，
这是最终会击败你的地方

那里，“为什么”一词枯萎并腾空
它自己。这是饥荒。


ii
关于它，你能写下的诗
不存在，这些沙坑
已被填埋了许多人
抑或未被开掘，不可忍受的
痛苦依然在它们的表面留下踪迹。

这不是发生在去年
或四十年前，而是上个星期。
这仍然发生着，
它发生。

我们为它们制作形容词的花环，
我们点数它们像数珠子，
我们将它们转换成统计学和冗长的叙述
转化成诗歌，像这一首。

都不管用。
它们仍然保留它们的老样子。


iii
这个女子躺在潮湿的水泥地板上
在永恒的光线下，
她的胳膊上有针痕，扎在那里
为了杀死大脑
而她奇怪她为什么要死。

她要死因为她说了。
为了这个词她要死。
这是她，沉默着
失去了手指，她的身体在书写这首诗。


iv
它类似于一个手术
但它不是

尽管双腿展开，哼哼着
流着血，它也不是一场生育。

它有几分像是一项工作，
有几分是技巧的展示
像一部协奏曲。

有可能，它会进行得很糟
或很棒，她们告诉她们自己。

它也有几分是艺术。


v
能被清楚地看见的这个世界的真相
是透过眼泪看见的；
那么，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呢？

清楚地看见而且不畏首畏尾，
也不转过脸去，
这是极度的苦痛，好像双眼被胶布粘住睁开着
离太阳只有两英寸近。

那么你看到的是什么？
是否是一个糟糕的梦，一个错觉？
或是一个幻影？
你听到的是什么？

剃刀推过眼球
这是一部老电影里的一个细节。
这也是一个真理。
见证意味着你必须承受。


vi
在这个国家你可以说你喜欢的事物
因为无论如何没有人会倾听你，
够安全的，在这个国家你能试着写
永远不能被写出的诗，
那什么也没有发明
什么也不用原谅的诗，
因为你每天都在发明并原谅你自己。

在别处，这首诗不是个发明。
在别处，这首诗鼓舞勇气。
在别处，这首诗一定要被写出
因为诗人们已经死去。

在别处，这首诗必须被写出
仿佛你已经死去，
仿佛做什么或
说什么都不能拯救你。

在别处你必须写这首诗
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