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普拉斯：诗三首

郑敏 译



榆树

　　　　给罗斯·范赖特

我知道那底层，她说，我用我的管状大脚去知道的，
这是你所害怕的，
我不怕，我曾在那里

你听到的是我体内的海吗
是它的不满足吗？
或者是虚无的声音——那是你的疯狂？

爱情是阴影。
你如何说谎和哭泣着追逐它
听，这是它的蹄声：它跑走了，像一匹马。

整夜我将这样奔跑，急不可耐地，
直到你的头是一块石头，你的枕头是小片草地
回响着，回响着

或者我将带给你毒药的声音？
现在是雨水，这个博大的沉默
这是它的果实：锡样苍白，像砒霜

我曾忍受着夕阳的残暴
燃烧到脚部
我的红色的网膜着了火，站着，一个网状的手

现在我碎裂成片，像棍子样乱飞
一阵这样的狂风
不容许任何袖手旁观：我必须呼喊

月亮也是无情的：她残酷地拽着我，
因为她光秃。
她的亮光伤了我，或者，我捕捉到她

我放走她，放走她
缩小而扁平，好像受到外科大手术。
你的恶梦是怎样占有我，捐献给我

我被一个呼喊所占据
每夜它冒出来
张望着，用它的钩子，寻找爱的对象

我因为这个黑家伙而恐惧
那在我体内睡觉的东西
全天我都感到它的柔软的羽毛似的转动
　　　　　　　　　　　　　它的恶意

云片飞走，分散
这些是爱的面孔吗，那些苍白的不可挽回者？
我是否为了这些而刺痛我的心？

我不能有更多的认识
这是什么，这张脸
在它的枝桠的绞紧中看来如此的杀气腾腾

它的蛇似的酸的吻
它让意志凝结，这些是孤立的、迟缓的错误，
它们杀死、杀死、杀死


雾里羊群

山峦走向白色中
人们，或星星
悲哀地看着我，我让他们失望

火车留下一缕气息
啊，慢走的
马匹，棕红色

马蹄悲哀的铃声
整个清晨
“清晨”都在变黑

剩下一朵花
我的身体保持静止，远处的
田野融化了我的心

它们威胁要
带我穿过一个天堂
没有星光，没有父亲，一片黑的水域。 
                                      

艾瑞尔小精灵

在黑暗中平衡
而后无实质的蓝色
倾注，出自高峰和远方

上帝的母狮
我们如何变成同一个
用脚跟和膝盖旋转——那深沟

分裂，散开，成了
那棕色的颈部的弧线的姐妹
我无法捉到哪颈部

黑人的眼睛
铸成黑的浆果
钩子——

一口红甜的黑色血液，
阴影。
有些别的什么

将我抛上天空
股部，头发，
从我的脚跟撒下碎片。

白色的
葛蒂娃，我没有剥去衣服
死的手，死的紧张

现在我
吐着泡沫奔向麦田，海的一片灿烂
那孩子的哭声

化在墙里
而我
是那只箭

那颗露珠飞向
自杀，和那奔驰同一
飞入那红色的
眼睛，那清晨的大煮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