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亦涓 译
神童
我是趴在一张棋盘面前
长大的。
我最爱“终局”这个词。
所有的表兄弟们一脸焦急。
那是一座小房子
靠近一片罗马人的墓地。
飞机和坦克
摇晃着窗玻璃。
一个退休的天文学教授
教我下棋。
那一定是1944年。
我们用的那副棋盘，
上面的油漆剥落成
黑色的碎片。
白王后丢失了。
只好被取代。
人们告诉我但我并不相信
那个夏天我目击了
吊死在电线杆上的男人。
我记得母亲
常常蒙住我的眼睛。
她有办法把我的脑袋
突然塞进她的大衣。
而下棋的时候，教授也告诉我，
大师们都蒙上眼睛，
最优秀的人同时
下几盘棋。
挂毯
它悬挂在天地之间。
上面有树木，城市，河流，
小猪和月亮。在一个角落里
雪飘落在一个武装骑兵身上，
在另一个角落里妇女们种着稻谷。
你还能看见：
一只狐狸掠走一只小鸡，
一对在新婚之夜赤裸的夫妻，
一根烟柱，
一个目光邪恶的女人正往奶桶里吐痰。
在毯子后面是什么？
——空间，大量的空旷的空间。
谁现在在交谈？
——一个在帽子下面熟睡的男子。
他醒来后将发生什么？
——他将去理发店。
人们将给他刮胡子，鼻子，耳朵，和理头发，
让他看上去和所有人一样。
卡戎的宇宙学
只有昏暗的灯笼
告诉他他在哪里
每当堆积如山
等待运送的新鲜尸体
被他带到河对岸
那里更多的尸体
我敢说一定使他茫惑不已
不知他正在河的哪一边
不过这没关系
并没有人抱怨他
检查他们的口袋
发现一根香肠或一块干面包皮
有时会是一面镜子
或一本书，被他扔进
黑暗的河流
那河水深邃，寒冷而湍急
*卡戎：希腊神话人物，在冥河上摆渡亡魂到冥界的神。
在图书馆
——为奥克塔维奥作
有一本书叫做
“天使词典”。
五十年了没人打开过，
我知道，因为当我打开它时，
封面吱嘎作响，书页
破碎。在那里我发现
天使们曾经很丰富
如同苍蝇的品种。
黄昏的天空
曾因他们而变厚。
你不得不挥舞双臂
将他们赶走。
此刻阳光灿烂
穿过高高的窗户。
图书馆一片静穆。
天使和神灵挤成一团
在黑暗的未曾翻开的书里。
巨大的秘密就躺在
某个书架上琼斯小姐
每天巡视时都会经过它。
她身材高大，倾斜着
她的头仿佛在聆听。
书籍们低语着。
我什么也没听见，但她能。
凌晨4点的镜子
你必须从旁边走近它们
在布满阴影的房间里，
偷瞥一眼空荡荡的镜子
而不让它们作为回报
看一眼你。
秘密在于，
甚至一张空床对它们也是一种负担，
一个借口。
只有当与一堵白墙相伴时
它们才更多地是自己，
只有当与时间和永恒相伴时
而这两者，请原谅，
并不投射形象
它们只顾对镜孤芳自赏，
当你站在一旁
掏出一条手帕
悄悄揩拭你的额头。
隐秘的历史
我房间里的光线；
它的情绪的波动，
黑暗的清晨的忧郁，
夏日的狂喜。
墙壁上的蜘蛛，
点到深夜的灯，
丢在床边的鞋子，
我是你们的卑微的抄写员。
灰尘球，简朴的灵魂
在角落里交谈。
她失去的珍珠耳环
仍等待被找回。
沉默的降雪，
消逝得无影无踪的夜晚，
只是为了回返。
我是你们的卑微的抄写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