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展
一張張像片面對著世界，一張張的臉
鏡頭抄襲真實，從特定的焦點光圈
一張張平面的像片，如一張張壓扁的面孔
以壓扁的嚴肅偉大或壓扁的性感美麗
去迎合或抵抗
這個難用語言去解釋的世界
像片試圖重現種族戰爭和天台逼遷
以為自己記錄了貧民區平日生活
它不經意的嘲笑股災后的華爾街
又凝視在教堂前拍攝裸照的豔星
並且向參觀者說明東京地鐵的毒氣事件
光和影絲絲線線夾纏交錯
黑與白之間層層遞出不同灰質的深淺
一片玻璃能負載多少畫面？
照見了許多面孔，照不見自己的鏡面
當它照過太多過份繁複的構圖
鏡片再也無法承受，猛然跳出鏡頭——
像機默然想起
多年前它曾拍攝過的跳樓的瘋漢
玻璃不敵堅硬的地面迸裂成滿地的碎片
滿地碎片在陽光下折射著滿街破碎的臉
摸索
長廊昏暗，再望不見其他人
是誰忘了開燈
走到轉角的地方
我和你的肩膀幾乎相碰
我曾像擁有水晶球的吉甫賽女人
從各人眸中望見各種心思
你的眼睛卻稠醪如昨夜未喝盡的酒
眼底沉澱層層啡黑色雲翳
錯覺像遠方駛過的街車
燈影一瞬劃過
片刻照亮我們的處境
又複歸向固執的黑暗
我總想變成一隻黑貓
伏在角落只剩一對亮眼觀看世界
冷眼望你在聚光燈下
逐漸雕塑自己為一尊銅像
而我打算把身軀溶入黝黝的夜色
而此刻你走在我身旁
發出熱衷領路的雄性氣味
我卻像被黑巾蒙住了眼睛
我卻只能伸出雙手摸索
在不斷擴展的黑域內想像
空間大小、你我之間距離遠近
除了空氣，我沒有掌握住什麽
錯覺一瞬遠方有車開過
引擎低吼一聲歸向命定的寂靜
寂靜中我彷若聽見有人喁喁私語
還是沒人開燈
我依然摸索不到開關
出口的方向是否真在前面？
我們小心地用腳尖探測梯階的邊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