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尔克：诗五首

陈瑞献 译


早春

严冬已过。突来的缓和
敷在田野光秃的灰茫上。
小溪改变他们的语调，
试探的抚爱，来自无限

绕着寂静的大地迷荡。
路伸向远方，预示着。
不经意的，你发现春
从空洞的树中涌起。


果实

不可察见的，它从土地向上向上攀，
在静静的枝梗中收藏它的秘密；
在明媚的花里，它变成火焰，
而后继续它的保密。

曾经一个长长的夏天，结实
在那日夜分娩的剧痛的树，
而它自觉是一种迫切，急急
要接触外面那相应的空间。

虽然，它现在如此光焕地表演着
回旋曲再一次完全休止；
在果皮之下，它引退地下沉
回到它依然长大的中心。


秋日

主，时候到了。去夏是这么长久。
现在，把你的影子置在日晷仪上
且让风绕着牧场旋转。

令最后的果子变成紫红，
多赐他们两个南方的日子；
令他们进入完整，且骗诱那最后的甜蜜，
也进入沉闷的葡萄藤。

没有房屋的人，现在不会建造。
寂寞的人，会寂寞得更长久：
枯坐，读书，写长长的信，且再次的
徘徊，当叶子纷纷落下。


诗人之死

他已躺下。他那高撑着的颜面
只能在苍白的拒绝中，在静寂的遮盖下呈露，
现在，世界以及关于它的一切知识，
用强力使之与爱它的人的感官分离，
已经倒退入不能感知的岁月里。

曾看过他生活的人，一点也看不出
他与不常在的一切深深的结合；
这里的山谷，这些草地的草，
这些水流潺潺的小溪，因这些曾是他的容貌。
是的，他的脸孔曾是这个最远的距离，
它仍然找寻着他并且在绝望中向他乞爱；
而他仅有的面具，正生怯地死去，
温文而敞开，犹之在空气中腐蚀的果子……
再也没有更完整的实体。


你是未来

你是未来，是伟大的日出
火红在永恒的大平原上。
你是黑夜遁走后的鸡啼，
你是露珠，早祷，是牧女，
异客，是母亲，你是死亡。

你是在邃古的孤寂中
自命运升起的善变的形状，
那不再受苦，不被欢呼的
超越描绘，有如一些原始的树木。
你是事物深沉的缩影
它以紧闭的嘴唇锁住存在的秘密，
以反面的自身向别的事物展开；
向船，它是码头，向陆地，是一只船。

*选自里尔克《时间之书》，诗题译者自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