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德莱尔：诗四首

刘楠祺 译



“我崇拜你有如黑暗苍天……”

我崇拜你有如黑暗苍天，
愁之瓶呵，你缄默无言，
我爱你美人，当你避得远远，
盼你能出现，伴我长夜绵绵，
怎奈造化弄人，相距遥远，
将我手臂与广袤蓝天阻断。

我匍匐前进，我发起冲击，
犹如蛆虫一般向腐尸聚集，
乖戾的小兽呵，我钟爱你！
愈冷漠，愈见你美艳无比！


尚未餍足

古怪女神，你褐色肌肤泛着夜光，
发散出麝香和烟草混合出的芬芳，
你是荒原的浮士德，奥比*的杰作，
是乌木为腰的女巫，午夜的姑娘，

相比于阿芙蓉*和美酒佳酿，
我更爱你的樱唇吐露迷香；
当我的欲望结队向你飞奔而去，
你双眼是我那厌倦畅饮的水塘。

黑色的双眸是你的灵魂之窗，
无情魔女呵，少把情火喷放；
我并非将你拥抱九次的怨河*，

唉！为挫你锐气，为使你绝望，
放荡的梅日尔*，我也不能化身
冥王之妻，登上你地狱的花床！

*浮士德（Faust），德国传奇中的人物，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奥比（obi），发源于非洲的一种原始巫术，常使用草本、藤类植物的药性来加强巫术的施行。后随着黑奴被贩运到美洲，此种巫术也流行在美国南部及西印度群岛的黑人当中。
*阿芙蓉（opium），即鸦片。美酒佳酿，原文为两种酒的名字——贡斯当斯（constance）和努伊（nuits），均原产于南非的开普敦。
*怨河（Styx），希腊神话中地狱的一条河，因在冥界盘绕九次，故有“九曲冥河”之称。
*梅日尔（Mégère），希腊神话中的复仇三女神之一。冥王之妻，即珀耳塞福涅（Proserpine），罗马神话中冥王的妻子，性淫荡。


“她摇曳波动的衣裙……”

她摇曳波动的衣裙珠光宝色，
漫步时亦有如起舞婆娑，
仿佛在激情艺人的指挥棒下
有节奏翩翩舞动的长蛇。

如沉闷黄沙和大漠蓝天，
她全然不觉人间的苦难，
如呼啸海浪撒下的巨网，
她旁若无人，尽态极妍。

迷人的宝石化为她明亮的眼睛，
天性中充满奇特和象征，纯洁
天使与古老斯芬克司交相辉映，

可这无非金和铁、钻石与光明，
虽弥久闪光，却如孤星般无用，
女人不生育，空显冰冷的庄重。


蛇舞

懒虫，多爱看你
　　那美妙的身体，
像块闪动的软缎，
　　肌肤光鉴可喜！

从你的秀发深处，
　　发出撩人芳香，
像海洋芬馥激荡，
　　泛起蓝褐波光。

像条苏醒的小船
　　晨风之中起航，
我灵魂中的遐想
　　神游邈远天堂。

你双眸从不表露
　　温柔亦或悲切，
像对冰冷的珍珠，
　　熔铸黄金与铁。

看你的莲步轻移，
　　美人好个婀娜，
就像在木梢之上
　　翩翩起舞的蛇。

慵懒重负下，你
　　婴孩般的颈项
柔弱得左摆右晃，
　　仿佛一头幼象。

看你的娇躯伸展，
　　宛如精巧小船，
一任你左右翻滚，
　　海水浸没樯帆。

轰然消融的冰川，
　　激起惊涛拍岸，
当你的檀腮含津，
　　翻涌贝齿堤岸，

我如饮放纵酒浆，
　　酸涩又复兴狂，
繁星满天的青空
　　漂浮在我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