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我们现在的状况
是这样:有人仅余残喘,有人输掉青春。
道理太多,我们常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
将词献祭给斧头,让它锻打成一排钉子。
或在我们闪耀着耻辱的瞳孔里,黑暗繁殖。
末日,没有末日,因为压根儿就没有审判。
世界是一个矢量,时间驾着我们去远方。
自由,也没有自由,绳子兴奋地寻找着一颗颗
可以系牢的头,柏油路面耸起如一只兽的肩胛。
爱只是一个偶念,如谄媚者门牙上的闪光。
再没有故乡可埋人,多好,我们死在空气里。
善哉
那攀上高枝的蝉
将旧壳留在枝干上,这很有趣
仿佛它们不曾是一个人,对吧,这很有趣
到底是新生还是死亡?也许只是一次轮回
一个旧我被清空了,死亡徒有其表。
人生其实就生在这死里。并相信这是善的。
赞美
“幸福是一种谋得。”读完这一句
我来到阳台上,并假装思考片刻。
在我思考之际,一只蝴蝶翩然飞过
这些完美的事物并不为我而存在
我只是借浮生一刻享用它们的荣光
世间一切均是恩赐,你说声谢谢了吗?
要说谢谢,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在垂泪的肩头和欢笑的刘海,在偶遇的
街头和遗世的塔尖,都要说声谢谢———
谢谢这种短暂的相处,谢谢这种共和
谢谢。但丁和他的导师归来后如是说。
谢谢。尼采在他最后的十年里如是说。
谢谢。一片银杏树叶如此感激那道光。
谢谢。你上扬的嘴角如此回应我的爱。
胜算
她站在岸边的一棵垂柳之下
双手高举,不停地抓挠着
从她脸上流露的光辉来看
她似乎得到了某种神赐
每天清晨,被儿媳骂出家门
她把一天的快乐都消耗在这垂柳之下
柔嫩的枝条被一阵清风吹拂
也拂过她花白的头发
“柔和能免大过。”她头顶的
柳条如是说。
活着,顽强地活下去
这是她唯一的胜算。
占有
他在自家的小花园里
种满了各种植物,从春分到霜降
他都在花园里忙活———中间是两棵
柿树,一株梨一株枣,靠墙的一边
种葡萄,葡萄架下种芹种韭,种葱种蒜
总是梨花开后枣花开,枣花开后
葡萄架已成规模。“种得太密了。”邻居们
提醒他。到秋收时节,他往往只能收获
几串葡萄,几颗梨,几粒枣
但无所谓,他的目的似乎不为
收获,而是占有。于是———
他又在小花园的外围种上丝瓜、南瓜
在小区的绿地上点缀些蜀葵、紫薇
他的小花园越来越繁盛了,他却
突然病倒。秋天,他的老婆替他
收获了几串葡萄,几颗梨,几粒枣
还有几只柿子在秋风里挂着
红彤彤的,仿佛心有不甘。
再一次忆起荡子
我记得那一次是在上川岛的
海滩上,一帮文学之士在咖啡座
高谈阔论用肉眼能否看得见月亮
当时阳光灿烂,几个女孩光着脚
在海边嬉戏。只有我们两个并排
坐在棕榈树下,沉默着,往天上
看得很远,甚至彼此都没有理会对方。
杂货店老板的小女儿
杂货店老板的小女儿
刚刚四五岁,已经漂亮得
让人心生爱怜,但她依然没有小伙伴
因为她穷,她脏,她没上幼儿园
她就一个人在小区的花圃里玩
她一个人玩的游戏,就像一群人在玩。
小解
我的窗下,曾经是一片荒草地
有一次,一对骑车路过的小男女
突然停下来,女孩儿慌慌张张地
迈过荒草地,撩起裙子,在我窗下
小解,男孩站在路边,为她望风
当时正是中午,没有一丝热风
没有一个人影,那一小滩尿迹
孤零零的仿佛一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