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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德莱尔:诗四首
刘楠祺 译 致一位白裔夫人 在艳阳爱抚的芳香之邦,有位 不为人知的白裔夫人魅力无双, 我与她在姹紫嫣红的树下结识, 棕榈树向双眼洒下倦怠的目光。 白皙热情,这迷人的棕发美娘, 顾盼回眸,衬托出闺秀的端庄; 颀长苗条,像狩猎女神般轻盈, 面带娴静的微笑和自信的目光。 夫人,您若去正宗的荣耀之邦, 塞纳河畔或绿茵的卢瓦尔河旁, 您的美貌与老宅古堡绝配无双, 在浓荫掩映的幽居,您将激发 诗人心中的不竭诗情为您歌唱, 如黑奴般听命于您明眸的闪光。 *本诗是波德莱尔的早期作品之一,作于1841年10月,咏唱的是德·布拉加尔夫人(Mme. Emeline Autard de Bragard,?-1857),首次发表于1845年5月25日《艺术家》。 1841年9月,波德莱尔游历毛里求斯岛时,受到毛里求斯法官兼种植园主奥达尔·德·布拉加尔(1808-1876)及其夫人艾米莉·德·布拉加尔的款待。1841年10月20日,波德莱尔从波旁岛(即今留尼汪岛)将这首诗寄给了德·布拉加尔先生。原诗无标题。白裔,即克里奥尔人(créole),指印度洋岛屿和安的列斯群岛等地的白种人后裔。 致一位马拉巴尔姑娘 你双足如纤手般细腻绵软, 肥臀也令绝色白美人歆羡; 诗人沉思,见你腰肢妙曼; 丝绒般大眼盖过黑肤光艳。 天生你才的国土炎热蔚蓝, 你的活计就是为主人点烟, 在净瓶中灌满清冽的甘泉, 再将床边的蚊蝇远远驱赶, 清晨来临,唤醒梧桐高歌, 去集市将香蕉、菠萝采办。 你赤脚恣意来去了无挂念, 无名的老歌整天挂在嘴边; 夜幕身披猩红袍降临大地, 凉席上你轻轻将倦体舒展, 飞扬梦境中仍有蜂鸟翩跹, 永远如你一般,甜美娇艳。 好姑娘,法兰西有何迷恋? 那儿人满为患,痛苦弥漫, 为何把生命托付强壮水手, 真想与心爱的罗望子再见*? 你呵,在那边若身着薄衫, 冰雪严寒中你会瑟瑟抖颤, 痛失那温暖而率真的悠闲, 若粗布衣裹住你秀美身段, 只有出卖迷人的异域芳馨, 在污泥陋巷挣得一顿晚餐, 迷茫的双眼在风尘中追寻 消逝的椰树那摇曳的梦幻! *本诗首次发表于1846年12月13日《艺术家》,原标题为《致一位印度姑娘》(A une Indienne),署名“皮埃尔·德·法伊斯”(Pierre de Fayis),是波德莱尔1841年游历毛里求斯岛时,为德·布拉加尔夫人奶母的女儿、一个名叫多罗泰(Dorothée)的印度裔使女而作。 马拉巴尔(Malabar),指位于印度西南一带的海岸,盛产香料。 *罗望子(tamarinier),又称酸角,是一种热带植物,果实为荚,果肉可入药。
遥远的地方
这是那座圣洁的小房, 姑娘梳妆打扮真漂亮 十分听话,恬静安详, 她以手为扇,为酥胸 纳凉,玉肘倚着靠垫, 在静听鸣泉汩汩泪淌: 此乃多罗泰的闺房。 ——清风流水在远方歌唱, 如泣如诉的歌声, 把娇女摇入梦乡。 从头至脚,她精心梳妆, 香脂和安息香 令她雪肤嫩爽。 ——卧房一隅,鲜花迷茫。 *本诗首次发表于1864年3月1日《新评论》,原标题为《多罗泰》(Dorothée)。 本诗所咏唱的多罗泰并非《致一位马拉巴尔姑娘》中那个毛里求斯岛的多罗泰,而是波德莱尔在波旁岛(今留尼汪岛)认识的另一个多罗泰。除这首《遥远的地方》外,波德莱尔还为波旁岛的多罗泰写下了脍炙人口的散文名篇《美丽的多罗泰》(La Belle Dorothée),收入其散文诗集《巴黎的忧郁》(le Spleen de Paris)。
为一位过路女子而作 我身边,是繁闹喧嚣的街巷, 有一位少妇走过,苗条颀长, 我见她一身缟素,戚容端庄, 素手翻飞,整理着花边衣裳; 她灵动高贵,美腿宛若雕像。 明眸似山雨欲来的黯淡穹苍, 我紧张得仿佛一只迷途羔羊, 从迷人温柔中畅饮销魂琼浆。 刹那电光……复归黑夜茫茫! 惊鸿一瞥,忽令我活力激昂, 何时重逢,莫非俟来世沧桑? 远了!晚了!也许永无指望! 我不知你何去你不知我何往, 呵你应知晓,我该把你爱上! *本诗首次发表于1860年10月15日《艺术家》。 法国当代著名诗人、翻译家和文学评论家伊夫·博纳富瓦(Yves Bonnefoy,1923)最为推崇波德莱尔的这首诗。他在《论〈恶之花〉》中写道:“最好读一读《为一位过路女子而作》或《阳台》……那是波德莱尔最具匠心的创造,是一束光。难以言表。在别处,在一个永远需要呼唤的世界中,这能让人活得充实。”在《论瓦雷里》中他又写道:“诗像爱一样,应当界定存在的事物。诗应当忠实于黑格尔曾以语言之名傲慢质疑过的此地与此时,并将那些已在事实上脱离存在的词语创制为一种面向语言的深刻而反常的回归。倘若诗不去定义那些转瞬即逝的东西,那还有什么需要关注的呢?这种回归的典范,就是《为一位过路女子而作》那首十四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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