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忘二 译
波宜亭
当初年少时，常常感物伤怀，
站在波宜亭客栈的楼头，
陷入沉思，悲情难遣。
客栈的庭园草深叶茂，
多少年过去了，不知那个侍女是否还在。
多少次，我用铅笔在那儿的扶栏上
写下她的名字，那些日子早已消逝。
吠月
当夜晚侵入这个山村
看门狗远远地吠叫。
我推开柴扉，
凝望黑夜清冷的
孤寂，我看到月亮
打着寒颤，不明白
狗为何对着空山狂吠，
而冷月正悄然溜走。
旅途
我多想动身去法国，
可法国遥远得令人心寒，
不过，我起码还能拾起一套新衣，
踏上一段无忧的旅程。
当火车拖着身躯爬上山道，
我倚靠蔚蓝的窗子，
独自玩味惬意的念头。
这样的五月，这样的黎明，
都留给这颗草芽初生的心。
当中国还是孩提时代
我终身的悲哀
是不能活在殷朝废墟下
那个已化为灰烬的
黄金时代。
虽然那时的人们草叶为裳，
野果充饥，
而我多么羡慕他们的心态，
当中国还是孩提时代。
佛祖
你，身居于赭色土壤的丘陵之地，
你，休眠于寥无人迹的洞穴。
既非贝壳又非白骨，甚至算不得任一件庶物。
沙滩上散落着晒干的海藻，
那儿一只锈迹斑斑的旧手表，你和它也迥然有别。
那么你可是真理的投影？或是一个幽灵？
你的生存犹如一尾神秘的鱼，
而你却坐化成一具木乃伊。
在经受不住冲刷的荒野之涯，
大海对着上苍轰鸣。
潮水的咆哮在远处久久不歇，
你的耳朵是否告知了你？
哦，永恒的。佛祖！
黑色管风琴
你不弹奏那风琴么，女郎？
一袭黑衣，
坐在风琴前，
让你的手指滑过键盘，
优雅、轻柔、羞怯，犹如落雪的声音。
你不弹奏那风琴么，女郎？
那是谁在浅唱低吟？
那时谁在凝息聆听？
啊，在那令人阴郁的漆黑中，
那会是谁，谁在弹奏贴着墙壁
令人恐慌的粗笨乐器？
这痉挛的管乐，因为宗教的狂热
而颤栗。安魂曲！
祈祷吧，卧病的人！
再无什么可怕的了，再无时间害怕。
弹奏风琴啊。
轻柔地，将那个音符拉长，带着羞涩，
犹如大风雪中的松针
将一丝丝闪光恣意洒落。
弹吧，奏吧，弹奏啊，
奏响这风琴，女郎。
黑色的连衣裙
将你的情感也裹得停滞。
弹奏那伟大的黑色风琴吧。
看它被黑暗嵌进墙壁，
你将被你火一样的热情吞噬。
女郎啊，这些颤栗
蕴含着怎样的狂怒和忧郁。
为寻找人群，我走过
我从来就是都市的寻索人，
寻找着实实在在的人群为伴。
人群犹如一股感情激越的巨浪。
活生生的一群，千差万别的心愿与欲望，处处开放。
啊，令人悲戚的春日黄昏！
置身于人群你推我挤，看着那些身影
融入错杂相间的建筑，这是何等的乐趣。
看人群如潮水涌过，
一波紧似一波，
留下无数憧憧的影子，骚动、蔓延、向前滚涌，
一己的愤懑消散在这些影子中。
当我如此走过，何等的宁静！
这些身影带着多么伟大的爱怜和无虞的欢欣！
你们欢快的浪涛洗净我的心情，我眼中噙着热泪。
啊，这春日的黄昏令人悲戚！
这芸芸众生鱼贯而出，在屋檐下翩然翔舞。
他们将要去哪里，因为什么？
露台上一大片阴影，笼罩着我的悲戚，
我忧思的心情漂流在影子的波浪上，
哦，就这么随波逐流，与人群浪迹萍踪，
沿着地平线上走向天涯，
别管方向，只管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