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暑热把我逼向这里，或者说
苏马荡以它的清凉，接纳我
和你相隔六百公里，共处于世
在不同的气候里
我出离了你，在不同的海拔
2
飘浮于窗前的云朵让你看见
自己的过往——聚散或生灭
雨雾填满山体的隔阂
在峡谷沟壑迁移飘荡
你这风波之民*，回到你的归处
3
阳光穿透迁移的灰云照亮室内
——类似于身心的顿悟
4
你有多少个自我，为它们安置居所
这里，在山地，可以返回的地方
在高处，你逃逸把自己提升到此
你遗弃他，在那间炎热的房子
他在那里受困；你在此就安稳
5
向本地的麂和鹿致敬
它们自适其适，在自己的领地
6
“今者吾丧我。”和南郭子
一样遗弃了我。不然
如何与这山林同居
7
负薪于道。在石间取水
你依恋这高山
饮山体流出来的醴泉
以你的肉身感受母语
用你的大半生找到那只鸟
鵷鶵之志——非醴泉不饮
8
这里的蚊蝇不吃人血
它们在山林有自己的饮食
9
人类的灯火要暗下去再暗下去
不可亮过——萤火虫的漫游
10
山风从槭树梢吹过来时
不会带来尘霾散布窗台
11
你能接纳这山风的吹刮么
醒来的身体收缩于被褥
房子与梦
夜空里木杓状的北斗星
它的动静是因了心的驿动
12
赤足。巨石。青苔。清凉
山体的伏流。源头的轰鸣声
多条细流——在汇聚
它们通过流动创造了河流
你从清江逆行，到达这里
源泉的召唤。你的身体回到这里
你的身体就是源头所在
13
带着山体内在的清凉，清冽之气
渗透出来，贴近泥土的泉源
山脚草石间，你在探寻
自身的佛性
14
我的女儿从城里归赴于我
它奇怪这里如何这般清凉
她身体带来的炎热
用了一路的时间消退
圆满清凉，当我们在一起
15
太阳下山——你盯视它
赤红的太阳抵销沿途的污染
转入山中，消失又重现
没有伤感它的美让你欣喜
以罕见的鲜红——晕染山林
*苏马荡，位于鄂西与蜀地交界处。
*语出《庄子·外篇·天地》。“天下之非誉，无益损焉，是谓全德之人哉！我之谓风波之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