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围栏,
我们走到了一条废弃的山路,
这儿潮湿泥泞,布满了混乱的鞋印。
有无数人来过这里,
但我们看不到他们,
他们来了一定又离开了,
但他们的气味仍在这里,
飘荡着莫名的召唤。
我们小心行走,湿润的
植物传来记忆中的气息,并且
悄悄地把一种危险迫近。
雾气正浓,仿佛遮掩了一切,
但灌木退去的地方,悬崖
像一个太空中的气球在眼前升起。
我们走在失重的忐忑中,
不安降低了我们的身体的温度,
但想象中的危险让我们感到一种激情。
走吧,循着那植物的记忆,
当我们拐过边角,轰鸣声
和白色的瀑布忽然出现在眼前。
拨开灌木丛,它们
竟然离我们如此近,就好像
它们不是大自然的创造,
不是被上帝亲手安放在这里。
夜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雨,
瀑布因此显得丰盈并在
雾中飘荡出巨大的雨丝,仿佛它们
奔流的重量在坠落中得到转化,
由实体变成空无,
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边缘。
这条山路穿过瀑布,如同在
白色的水幕中凿开了一条隧道,
我们走进去,被迸溅的
水珠打得湿透,但也被
水流急坠的感觉震动,
仿佛栏杆外的悬崖蕴藏着深深的吸引。
危险是致命的,此刻它与罪恶相似,
像对神圣的禁忌的怀疑。
我们继续前行,
在破碎的台阶上寻找落脚的地方,
仿佛挑选着河流上安稳的冰块。
路,紧贴着悬崖,
雾气徘徊在深谷之中。
我们下降、上升,
如同攀爬在云端——
如果有另一个人在远方注视我们。
我感觉到这种凝望,如同我
知道有一条河流始终悬挂在我们身后。
爱和危险有着同一个质量,
一起敦促着我们前行。
生锈的铁栏杆在浓雾中像树枝一样
摆动,让寂静颤抖,
塑料罐滚落山谷像一颗泪珠。
我们走着,我们爬着,
附着在绿色的山崖上已经绕了几个圈
——像蜘蛛贴在宇宙的窗玻璃上。
是的,这样的旅行
也许并不是我们的自由,
而是我们被挑选的命运,
是我们一生终将遭遇的过程
——仿佛有一种浩渺笼罩在
我们的头顶。终于,
我们到达了另一个山峰,
在这儿有三棵松树,
还有一座大自然的收音器,
雾的声音和瀑布的声音
沿着它们各自的通道在这儿飘荡,
风穿过松针变得尖锐了,而森林
和山谷仍是轰隆隆的低音。
我们在这儿停步,
坐在那块最高的石头上,
感觉到大地悬空的恐惧。
为了忘怀,我们于是忙着拍照,
观察着灰白的雾气在镜头里变蓝,
直到最后它们变绿,
裸露出整个山峰,
直到雾气变成云的飘荡,
盘旋在青灰色的山头,
以它们洁净和广阔象征了宇宙。
那瀑布于是在云端跌落,
而它的轰鸣变成了闪耀的白光,
照耀着深谷中的人群。
这伟大让人疲倦,
我们躺下,倒置的天空
变得轻盈而空无,
而轰鸣的瀑布也脱离了大地,
奔向了失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