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德莱尔：诗二首

刘楠祺 译



理想

理想绝非商标中的美人，
那是浊世中变质的次品，
足登高靴、手摇响板的女人，
充其量只能取悦我等人的心。

这群莺歌娇啼的病态佳丽，
我全留给那贫血诗人加瓦尔尼*，
只因这片苍白的玫瑰丛里，
无一株能与我红色的理想相比。

这深渊一般的心，麦克白夫人*，
正需要您十恶不赦的灵魂，愿
埃斯库罗斯*之梦在暴风中现身；

或伟大的《夜》*那米开朗琪罗之女，
她安然入梦，却睡态怪异，
但在提坦*口味中别具魅力。

*本诗首次发表于1851年4月9日《议会信使》，是波德莱尔以《冥府》（les Limbes）为总标题发表的11首诗中的第2首。
*加瓦尔尼（Paul Gavarni，1804-1866），法国诗人、画家。
*麦克白夫人（Lady Macbeth），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中的女主人公。
*埃斯库罗斯（Eschyle，前525-前456），古希腊悲剧作家。
*《夜》（la Nuit）是米开朗琪罗在佛罗伦萨美第奇教堂创作的四大著名寓意雕像之一，表现的是一位身材优美的女性，但她身体的肌肉松弛无力，右手抱头，昏昏沉睡，脚下的猫头鹰象征着黑夜的降临，枕后的面具则象征着噩梦缠身，寓意她似已精疲力竭，只有在梦境中才能得到安宁。
*提坦（Titans），希腊神话中曾统治世界的巨神族。


伊卡洛斯的哀叹

青楼女的情郎，
自然快意、轻狂，
我却折损双臂，
皆缘于凌云翱翔。

幸有星辰灿亮，
在银河迸射光芒，
令我病眼一双，
犹存丽日的怀想。

宇宙中心极境，
我徒然心动欲访；
孰料喷火巨眼
却令我焚毁翅膀；

爱美而遭焚身，
再难享无上荣光，
寄名托付深渊，
愿它是我的坟圹。

*本诗首次发表于1862年12月28日《林荫大道》，是波德莱尔有感于英国诗人托马斯•格雷（Thomas Gray，1716-1771）的《墓园挽歌》（Elegy written in a Country Churchyard）而作。
伊卡洛斯（Icare），希腊神话中建筑师和艺术家代达罗斯（Dédale）之子。由于触怒克里特（Crète）国王弥诺斯（Minos），父子俩被关进迷宫（le labyrinthe）。但聪明的代达罗斯用蜂蜡将羽毛粘结起来做成翅膀，和儿子一起飞离克里特岛。途中，伊卡洛斯不顾父亲的警告越飞越高，最终导致阳光融化蜂蜡，坠海而亡。